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祁夜弦抬起眼,看着程骁那张充满挑衅的脸,眼神冰冷。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程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大了起来。
“怎么?看不起我程骁?还是看不起我们大启?”
“我告诉你,要不是长公主殿下仁慈,你现在早就在乱葬岗喂狗了!”
这话,已是诛心。
祁夜弦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隐忍,或是爆发。
然而,他却缓缓站起身,举起酒杯,对着程骁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淬着冰,含着毒。
“程将军说的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夜弦能有今日,全赖大启,全赖长公主殿下。”
“这杯酒,我敬将军,也敬大启。”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即,他脸色一白,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抹鲜血,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下。
“驸马!”
离他最近的内侍发出一声惊呼。
大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裴书谕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死死地盯着祁夜弦唇边那抹刺目的红,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锐地疼。
他有旧伤。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
“传太医!”
她的声音,急切又凌厉。
程骁也懵了,一时愣在原地,酒醒了大半。
太医很快赶到,一番诊治后,回禀道:“启禀殿下,驸马爷是旧伤复发,加上忧思郁结,气血攻心所致。下官会开方调理,只是……驸马爷的身体底子亏损得厉害,需得静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裴书谕的视线,冷冷地扫向程骁。
程骁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末将……末将只是想与驸马爷亲近亲近,绝无他意啊!”
“亲近?”
裴书谕冷笑一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程统领的亲近方式,倒是别致。”
“来人!”
“在!”
“禁军统领程骁,御前失仪,惊扰圣驾,着即刻拖出殿外,重打三十廷杖,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程骁面如死灰,却不敢再求饶一句。
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长公主雷霆般的怒火震慑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长公主,会为了一个质子驸马,动如此大的肝火。
裴书谕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祁夜弦身边。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紧蹙的眉头,还有那尚未干涸的血迹,心中那股刺痛愈发清晰。
她俯下身,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震惊的决定。
她亲自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轻,轻得不像一个成年男子。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那是病态的热度。
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迷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唇边逸出一声极轻的呢喃。
“……母后……”
裴书谕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喧嚣的大殿。
身后是无数双震惊、错愕、探究的视线。
而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