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祁夜弦抬起眼,看着程骁那张充满挑衅的脸,眼神冰冷。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程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大了起来。

“怎么?看不起我程骁?还是看不起我们大启?”

“我告诉你,要不是长公主殿下仁慈,你现在早就在乱葬岗喂狗了!”

这话,已是诛心。

祁夜弦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隐忍,或是爆发。

然而,他却缓缓站起身,举起酒杯,对着程骁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淬着冰,含着毒。

“程将军说的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夜弦能有今日,全赖大启,全赖长公主殿下。”

“这杯酒,我敬将军,也敬大启。”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即,他脸色一白,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抹鲜血,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下。

“驸马!”

离他最近的内侍发出一声惊呼。

大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裴书谕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死死地盯着祁夜弦唇边那抹刺目的红,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锐地疼。

他有旧伤。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

“传太医!”

她的声音,急切又凌厉。

程骁也懵了,一时愣在原地,酒醒了大半。

太医很快赶到,一番诊治后,回禀道:“启禀殿下,驸马爷是旧伤复发,加上忧思郁结,气血攻心所致。下官会开方调理,只是……驸马爷的身体底子亏损得厉害,需得静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裴书谕的视线,冷冷地扫向程骁。

程骁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末将……末将只是想与驸马爷亲近亲近,绝无他意啊!”

“亲近?”

裴书谕冷笑一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程统领的亲近方式,倒是别致。”

“来人!”

“在!”

“禁军统领程骁,御前失仪,惊扰圣驾,着即刻拖出殿外,重打三十廷杖,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程骁面如死灰,却不敢再求饶一句。

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长公主雷霆般的怒火震慑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长公主,会为了一个质子驸马,动如此大的肝火。

裴书谕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祁夜弦身边。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紧蹙的眉头,还有那尚未干涸的血迹,心中那股刺痛愈发清晰。

她俯下身,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震惊的决定。

她亲自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轻,轻得不像一个成年男子。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那是病态的热度。

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迷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唇边逸出一声极轻的呢喃。

“……母后……”

裴书谕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喧嚣的大殿。

身后是无数双震惊、错愕、探究的视线。

而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