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冷冷地吩咐,像在对一个下人说话。

祁夜弦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他本就没指望过什么。

是夜,红烛燃尽。

裴书谕躺在里间的床上,毫无睡意。

外间那人过于平稳的呼吸,让她无端生出几分烦躁。

他不是来睡觉的。

他是在经历一场关乎国仇家恨的羞辱。

这种冷静,不对劲。

她不怕会哭会闹的敌人,只怕这种将所有情绪都深埋心底,在黑暗中默默磨砺爪牙的对手。

而祁夜弦,正是后者。

3 宴无好宴,他用血烫了她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诡异。

裴书谕依旧每日临朝,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

祁夜弦则被软禁在长信宫,每日抚琴、读书、作画,活脱脱一个闲散宗室。

派去监视他的人回报,他没有任何异动,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他画的山水,是故国的山河。

他弹的琴曲,是故国的哀歌。

他读的史书,是前朝的兴亡。

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也提醒着监视他的人。

他没有忘。

裴书谕偶尔会去长信宫,大多是在深夜。

她不进去,只站在窗外,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那琴声里有太多的东西,悲伤、愤怒、不甘,还有一种……孤寂。

这种感觉,与她站在含章殿露台,俯瞰整个皇城时的孤寂,竟有几分重合。

他们,原来是同类。

都是被命运推上绝路,无从选择的人。

转眼,春去秋来。

帝都的秋日,天高云淡,桂子飘香。

这一日,是小皇帝的生辰。

宫中大宴,宗室百官齐聚。

作为驸马,祁夜弦自然也要出席。

这是他入宫数月来,第一次离开长信宫。

他穿着一身亲王规制的朝服,缓步踏入宴会大殿时,所有的喧嚣都矮了三分。

在场的人,大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此刻一见,无不被他的风姿所慑。

不少宗室贵女的视线,都黏在了他身上,有好奇,有惊艳,更有几分隐秘的同情。

裴书谕坐在御座之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面沉如水。

这是她的所有物。

即使她不屑一顾,也不容许旁人觊觎。

祁夜弦对周围的视线恍若未闻,径直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下,目不斜视,神情淡漠。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

小皇帝坐在裴书谕身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偷偷瞥向祁夜弦。

“皇姐,”他小声问,“他就是祁夜弦吗?”

“嗯。”

裴书谕淡淡应了一声。

“他看上去……不高兴。”

国破家亡,身陷囹圄,被迫娶了仇人,他又怎会高兴。

就在这时,一名武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祁夜弦面前。

此人是禁军统领,名叫程骁,在破故安之战中立下大功,为人粗犷,性情暴躁。

“哟,这不是安国的太子殿下吗?”

程骁带着醉意,语气轻佻。

“怎么,做了我们大启的驸马,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了?来,陪本将军喝一杯!”

说着,他便强行将一杯酒塞到祁夜弦手中。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