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晚的手指死死抠在窗沿上,指甲盖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看见纸人的 “手”—— 是用两张薄宣纸剪出来的,手指纤细,指尖捏着纸包的一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里面的东西,可那 “手” 在灯笼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连影子都透着股虚无。

纸人走到台阶前,突然停下了。巷尾的老槐树不知何时落下几片叶子,叶子是青绿色的,明明是深秋,却绿得发亮,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轻轻落在纸人的肩头,一片叠着一片,像是在给它披件小小的绿衣。林晚屏住呼吸,看着纸人慢慢弯下腰,它的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个弧度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却又带着种刻意的温柔,仿佛纸包里装的不是书,而是易碎的珍宝。

就在纸人把纸包放在台阶上的瞬间,林晚突然发现,它青布衫的后襟上,有一块淡淡的污渍,污渍是墨色的,晕开的形状竟和 “故友录” 封面上 “故” 字的最后一笔一模一样,连墨色的浓淡都分毫不差。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椎爬到后脑勺,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这墨渍,难道是苏玉当年写字时不小心沾到衣服上的?

纸人放好纸包,慢慢直起身,转身往回走。它走得还是那么慢,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青石板的缝隙上,像是在跟着某种看不见的节奏,连脚步声都没有,只有青布衫摩擦的 “窸窣” 声,轻得像蚊子叫。灯笼光落在它身上,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的雾气里,影子忽明忽暗,像一条细细的线,随着它的脚步慢慢移动,偶尔还会微微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子里动。

走到巷尾的老槐树下时,纸人突然停了下来。它微微侧过身,那张空白的脸朝着书铺的方向,像是在 “望” 着铺子的门窗。林晚盯着它,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口,她看见纸人肩头的槐树叶轻轻晃了晃,一片叶子慢慢飘下来,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就被雾气裹住,没了踪影。紧接着,纸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雾气一点点稀释,从脚尖开始,慢慢往上消散,最后连带着那朵纸桂花,也消失在老槐树的阴影里,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青石板,和地上那几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槐树叶。

林晚捂着嘴,直到纸人彻底看不见了,才敢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闷得发疼。暖手炉里的炭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只剩下一点余温,她却没感觉到冷,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把里衣都浸湿了,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她定了定神,扶着窗沿慢慢站起来,腿肚子还在微微发抖,走到门边时,手搭在门闩上,却迟迟不敢拉开 —— 她怕门外还留着纸人的痕迹,怕那股冷丝丝的墨香突然缠上自己。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咬了咬牙,猛地拉开门。雾气扑面而来,带着股潮湿的凉意,门口的台阶上,素白的纸包静静躺在那里,纸包上落着片青绿色的槐树叶,叶子上还沾着几滴细小的水珠,像是刚哭过的痕迹。林晚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槐树叶,水珠冰凉,顺着指尖滑进袖口,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