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的声音清晰柔和,却像细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你刚才碰的这件衬衫……”
她顿了顿,目光在李小姐那只还悬在半空的手上轻轻一落。
“是我用人生第一笔正式工资,给他买的。”
李小姐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张总张着嘴,看看面沉如水的我,又看看气场全开的程薇,额角冒出一层细汗。
我看着程薇的侧脸,窗外的霓虹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
周围那些惊愕、探究、尴尬的视线,忽然都变得模糊不清,再也灼不到我分毫。
我反手,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微凉,却让我整个世界的喧嚣,瞬间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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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实验室外的梧桐叶影拖得老长,蝉鸣歇斯底里地泼在窗玻璃上。
我盯着离心机规律的嗡鸣,直到助理小心地敲了敲门。
“许教授,”
年轻人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藏不住事,“外面……又来了几个经管的女生,问您晚上有没有空参加联谊。”
离心机恰好停下。
我抽出样本,标签写得一丝不苟。“没空。”
助理似乎早有预料,却又忍不住多嘴:“她们说您简直是高岭之花——哎,这话我传到了啊!”说完便溜走了。
我拉开抽屉,最深处压着个硬壳小红本。照片上他和程薇都穿着白衬衫,背景是民政局那块有点脱漆的蓝色幕布。
那天她笑得眼睫毛都在颤,而我板着脸,像在完成某个严谨的实验课题。
别人说他“纯情男神”,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拒绝爱情,只是真的看不见那些秋波暗涌。
我的世界是分子式、是数据链、是绝对理性的推导,而程薇是唯一一个不需要推导就能存在的公理。
高中毕业晚会那晚,空气里都是躁动的甜。有女生红着脸递来同学录,我接过,认真写下“前程似锦”,然后看着对方突然泛红的眼圈茫然无措。
是程薇突然从旁边探出头,抽走本子唰唰补上一行:“许砚的意思是祝你和理想一样闪闪发光!”
女生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跑开了。
我转头看她。
走廊顶灯在她发梢晕开暖黄的光圈,她皱皱鼻子,笑得像只偷吃到糖的狐狸:“呆瓜,人家那是喜欢你。下次不用祝人前程似锦,说‘常联系’就好啦。”
我“哦”了一声。
那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些我看不懂的欲言又止、那些他接不住的嗔怪眼神,背后都藏着一种叫“喜欢”的东西。
而程薇,悄无声息地,帮他挡住了所有他处理不来的情绪。
抽屉里还有张更旧的照片。
高中校运会,我刚跑完三千米,累得几乎虚脱,瘫在终点线旁像条脱水的鱼。
照片一角,程薇正拧开一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我嘴边,眉眼间的担忧几乎要溢出画面。
而我对这一切毫无印象,只记得那天喉咙里的铁锈味和终于达标的成就感。
她的体贴,是我青春里最模糊又最坚实的背景板。
“许教授?”助理又探进头,打断他的晃神,“远航资本的李总到了,在二号会议室。”
我扣上最后一颗衬衫纽扣,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