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实验室外的走廊似乎还残留着夏日黏腻的热意和窃窃私语，即使窗外的梧桐叶已经染上秋黄。
我皱了下眉，指尖无意识划过冰凉的实验台面。
那些目光，从我读博时就跟到现在，工作了也没散去，烫得让人心烦。
助理小王刚溜进来放下午餐，顺便传达了“门口好像又有人找许教授”的讯息，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压低的兴奋。
我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接着，我拉开抽屉，指尖触到一个硬壳小本，周缘的温度才稍稍降下去些。
那里面嵌着我和程薇的合照，蓝底，两个人靠得有些拘谨，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结婚证。
我十七岁生日后的第一个星期，和程薇去领的。
那天下雨，我骑着自行车，她躲在雨衣后面，手紧紧环着我的腰，笑声隔着布料闷闷地传过来，比雨点敲打的声音更清晰。
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就是觉得，得把她圈起来，用最结实的那种关系。
免得总有人凑上来，麻烦。
我关上抽屉，世界突然变得清静了。
傍晚的商务宴请，是定在市中心一家酒店顶层的餐厅，玻璃窗外是流淌的车河。
合作公司的李小姐，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套装，笑容却像掺了蜜的酒，黏稠得化不开。她的问题总绕着私人领域打转，从“许教授平时喜欢做什么”跳到“像您这样的精英，感情生活一定很精彩吧”。
我的回答简短得像实验报告里的摘要，滴水不漏，也毫无温度。
酒过三巡，气氛更浮夸了些。
李小姐端着酒杯过来敬酒，脚下高跟鞋一崴，半杯殷红的酒液全泼在许砚的白衬衫上。
冰凉湿濡的触感立刻渗透进来。
“哎呀！对不起许教授！”
她惊呼，手已经忙不迭地探过来，指尖带着刻意的力道，擦过我被酒液浸湿的皮肤，一路暧昧地划向胸口。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歉意，只有狩猎般的试探和了然的挑衅。
“许教授反应这么大……不会真是大家说的那样，还没谈过恋爱吧？”
甜腻的香水味和酒气混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许砚猛地绷紧下颌，胃里一阵翻搅。
我向后撤开一步，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小姐，”他声音冷硬，像淬了冰，“请你自重——”
话音未落，会议室厚重的双开门被人从外面不轻不重地推开。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程薇站在门口，一身利落的烟灰色职业装，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像是刚从某个会议现场赶来。
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然后在我狼狈的衬衫和李小姐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上微微一顿。
她脸上没什么怒色，反而牵起一个极淡的微笑，朝主位上的对方总经理略一颔首：
“张总，抱歉打扰，我来接我先生回家。”
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她踩着高跟鞋，步子不疾不徐，走到许砚身边，自然地从他手中拿过那块他正准备用来擦拭的酒塞布，扔回桌上。
然后，她才转向脸色已经有些僵住的李小姐，笑容依旧得体，甚至称得上温和。
“顺便提醒一下，李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