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脚
张兰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城中村出租屋的床底时，床板发出了一声闷响。墙上的日历被前任租客撕得只剩边角，露出的数字“35”像根刺，扎得她眼睛发疼。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女儿发来的视频请求，背景里是前夫再婚的新房，女儿举着新玩具，声音脆生生的：“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张兰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强笑着说：“乖，等妈妈站稳脚跟就去看你。”挂了视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三个月前，她和经营小饭馆的前夫离婚，为了尽快拿到女儿的探视权，她净身出户，揣着仅够租三个月房的钱，从县城跑到了这座陌生的省会城市。
兜里的钱越来越少，招聘APP上“35岁以下”“本科以上”的门槛像一堵堵墙。张兰筛到深夜，终于在一堆招聘信息里看到了“老味道面馆”的服务员岗位：年龄不限，包吃住，月薪三千五，明天就能试工。
面馆开在写字楼楼下，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营业，主打上班族的早午餐和晚餐。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姓王，脸上有道疤，说话嗓门大：“管吃管住，但住的是后厨楼上的隔间，四个人挤一间。活不重，点单、端碗、收拾桌子，眼尖手快就行。能干？”
“能！”张兰点头的速度太快，鬓角的碎发都飘了起来。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哪怕住的是隔间，哪怕要从早上忙到深夜。
第一天试工，张兰就闹了笑话。有个顾客点了“二两面加蛋加青菜”，她记成了“一两面加蛋”，端上去时被顾客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眼瞎啊？没长耳朵？”
张兰脸涨得通红，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换。”转身要去后厨，手腕却被王老板拽住了。他没骂她，只是把她拉到收银台后面，递过来一个旧本子：“把客人点的每样东西都记下来，字丑没事，别记错。还有，端碗的时候垫抹布，烫手。”
那本旧本子的封皮写着“点单记录”，里面是前一个服务员的字迹，密密麻麻记着常客的喜好：“张总，大碗牛肉面，多放辣”“李小姐，小碗杂酱面，免葱”。张兰摸着粗糙的纸页，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至少有地方能学。
中午是高峰期，写字楼里的人涌进来，把小小的面馆挤得满满当当。张兰端着两碗面穿过人群，胳膊肘被人撞了一下，热汤溅在手上，烫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松手，怕把碗摔了。等忙完高峰期，她的手已经红了一片，后背的汗把衬衫都浸湿了。
晚上打烊后，张兰跟着其他服务员去楼上的隔间。四张上下铺挤在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空气里飘着油烟味和汗味。她爬到最上铺，躺下时能听到隔壁后厨的抽油烟机还在响。掏出手机，看到女儿发来的晚安语音，她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掉在枕头上。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却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生活。
第二章 磨合
张兰留了下来，把那本点单记录翻得卷了边。她记性不算好，就把常客的喜好抄在小纸片上，贴在收银台旁边的墙上，没事就盯着看。有次张总来吃面，她没等对方开口就笑着说：“张总，大碗牛肉面，多放辣，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