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
厌倦。
还有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哀。
我们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长生?
长生就是这样吗?每隔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就有一个新的、愚蠢的、一模一样的蠢货,跳到你的面前,为了些你根本看不上眼的、毫无意义的东西,叫嚣着要取你的性命?
这不叫长生。
这叫永无止境的轮回折磨。
为了逍遥?
逍遥就是这样吗?为了突破一个微不足道的瓶颈,就要去给那些化神、返虚的大能当狗。
摇尾乞怜。
卑躬屈膝。
只为了求他们从指缝里漏出的那么一丁点残羹冷炙。
我见过。
我见过曾经被誉为千年一遇的天才,为了求一枚破境丹,跪在一位返虚老怪的洞府前,跪了整整十年,最后心魔滋生,化为一滩枯骨。
我见过曾经发誓至死不渝的道侣,为了一件上品法宝,在秘境中反目成仇,互相偷袭,最终同归于尽。
这条路,从根子上就烂了。
它通向的根本不是什么超脱。
是更高级的,更精致的,永恒的牢笼。
那个金丹娃娃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去死吧!”
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我身后的空气,被他那拙劣的剑招搅动得一片混乱。
灵气被强行撕扯,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那把廉价的灵剑,裹挟着他全部的金丹灵力,化作一道他自以为迅猛无匹的流光,直刺我的眉心。
哦。
终于动手了。
我缓缓地,转过头。
我看着那道光。
很慢。
在我的神识里,慢得像一只蜗牛在布满胶水的蛛网上爬行。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因为用力过猛而涨红的脸,看到他眼中那嗜血的兴奋和贪婪混杂在一起的扭曲光芒。
他觉得他要赢了。
他要越级斩杀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元婴老怪,夺走他的一切。
这是何等的荣耀。
何等……可笑。
我甚至没有动。
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只是轻轻地,对着那道剑光,吹了一口气。
是的。
就像一个凡间的老人,在吹灭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一口气。
没有灵力。
没有杀意。
只是我胸膛里,积郁了数百年的,一口浊气。
那道在他眼中不可一世的剑光,在距离我眉心只有一寸的地方,突兀地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剑光上的灵力,像是遇见了天敌,发了疯一样地想要逃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
然后,像一个被顽童用针尖轻轻戳破的肥皂泡。
“啵”。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道剑光,连带着那把灵剑的本体,一起碎了。
化作了漫天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灵力碎片,像一场短暂的萤火虫之舞,缓缓消散在空气里。
那个金丹娃娃,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从极致的兴奋,到极致的错愕,再到极致的恐惧。
这个过程,只需要一个瞬间。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你……你……你……”
他像一只被无形大手死死掐住脖子的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毫无意义的声响,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