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把抢到的都交上来,按户分!每家一颗,保平安,佑富贵!”
没人敢不听。
连最泼辣的二麻子媳妇,也乖乖交出了怀里揣着的七八颗珍珠。
珍珠被堆在村口那块大青石上,像一座小白山。
陈伯亲自坐镇,让几个村里的执事挨家挨户地分。
轮到我时,执事张三斜着眼看我。
“你个孤儿,算哪门子户?”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给他一颗。”
陈伯发话了。
“阿生也是我们村的孩子,不能落下他。”
张三不情不愿地从石堆里扒拉出一颗,扔在地上。
那颗珍珠滚到我脚边,我弯腰捡了起来。
握在手心,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掌心瞬间钻遍全身。
那感觉,不像是在握一颗珍珠,倒像是在握一块从千年冰窖里取出来的寒冰。
我打了个哆嗦。
二狗还在旁边替我高兴:“阿生,你看,老爷子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看着陈伯。
他坐在大槐树的阴影里,正慈祥地看着满脸喜色的村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高尚。
我把那股奇怪的寒意归结为自己太激动了。
那天晚上,整个望河村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狂欢里。
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到处都是压抑不住的笑声和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二狗提着一瓶劣质白酒来找我。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们俩都是没爹没娘的,从小一起偷鸡摸狗,一起挨揍,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做白日梦。
“阿生,等咱把这珠子卖了,就去镇上开个小馆子!你做菜好吃,我跑堂!到时候娶个镇上的漂亮媳妇!”
他喝得满脸通红,唾沫横飞。
我也喝了不少,脑子晕乎乎的。
我们碰杯,酒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了好日子!”
“为了漂亮媳妇!”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酒喝完了,他说要回家给他爹娘看看他的宝贝。
我也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那个四面漏风的破屋。
躺在床上,我掏出那颗珍珠。
它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掌心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
村里的狗今天一声都没叫。
邻居家前一秒还传来的夫妻俩的笑声,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我坐了起来,心里莫名地发慌。
我想再去看看二狗,和他分享这股不安。
我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那味道,像是海边搁浅了很久的死鱼,被太阳暴晒后散发出来的。
我皱着眉,朝二狗家走去。
他家院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
“二狗?”
没人回应。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我借着月光,看到了地上的三个人影。
是二狗,还有他爹娘。
他们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着,仿佛在做无声的呐喊。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皮肤。
干瘪,枯黄,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就像被晒干了水分的橘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