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是被一阵极有规律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晒得人发晕。她揉着发胀的额角抬头,只见昨日捡回来的那个美人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垂着眼眸,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更准确地说,是在看他指尖捏着的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竹篾——或许是拆了她的破箩筐?那竹篾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上下翻飞,灵巧地穿梭交织。
沈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件微型的、结构繁复精巧的…竹篾小蚱蜢,在他指尖迅速成型。
那人似乎察觉到她醒了,抬起眼。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凤眸,瞳仁颜色偏浅,像是浸在清水里的墨玉,清澈,却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茫然和空寂。他看了看沈如意,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刚刚完工的、栩栩如生的小蚱蜢,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手,将它递向她。
沈如意:“???”
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手艺真好。
“你…”她尝试开口,嗓子因宿醉有些沙哑,“你是谁?怎么会晕在那巷子里?”
男人偏头看着她,眼神纯净,全无昨日的冷清,反而透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明显的困惑:“不…记得了。”
沈如意:“……”
得,捡了个失忆的美人灯,中看不一定中用。
她正琢磨着是找个大夫还是直接报官,大门就被人“砰砰砰”拍得山响,中间还夹杂着娇俏的女声:“请问!是如意镖局吗?招人吗?我啥都会干!管饭就成!”
沈如意头皮一麻,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一身艳丽红衣的姑娘,眉眼明媚,笑起来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怀里抱着个大大的包袱,露出几根五颜六色的织针和一大堆毛线团。
“你是掌柜的吗?”红衣姑娘笑得无比热情,“我叫红绡!来应聘!我可能干了!洗衣做饭缝补打扫……”她声音压低,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打架揍人下毒套麻袋,都略通一二!工钱好说,给个地方住,有口热乎饭,偶尔能让我买点新出的毛线花样就成!”
沈如意听得眼角直抽。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回绝,旁边又慢悠悠踱过来一个青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算盘,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珠,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头也不抬地道:“卦象显示,此地今日宜纳财,宜招贤,忌闭门谢客。掌柜的,雇个账房如何?鄙人墨规,要求不高,月钱三百文,包食宿,偶尔需借用贵地气场研习占卜之术。”
说着,他终于抬起眼皮,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眸子,快速扫了一眼沈如意和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红绡,又瞥向院里:“咦?阁下红鸾星动,然乌云盖顶,主近日有桃花劫,破财之兆啊…”
沈如意觉得额角青筋开始欢快地蹦跶。
就在这混乱当口,只听“喵嗷”一声尖厉的猫叫,一道黑影猛地从院墙上蹿过,紧接着,一个穿着锦缎华服、却跑得发冠歪斜的少年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大哥!大哥你别跑啊!新到的东海银鱼干!孝敬您的!认我当个小弟吧大哥!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