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母亲出去喂鸡,张丰收低声问:“跟爹说实话,是不是在学校没吃饱?”
张玉珍垂下头。学校食堂的窝头五分钱一个,菜汤一分钱一碗。为省钱买参考书,她常常一天只吃两顿,晚上就着开水啃干粮。
“我就知道。”父亲叹气,“以后每月多给你一块钱饭票,不许再饿肚子。”
“家里哪还有钱...”
“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后来张玉珍才知道,父亲所谓的“办法”是每周多代几节课,换来微薄的加班费。
傍晚,张玉珍正在炕上看书,忽听院门外响起车铃声。接着是一个洪亮的声音:“爹,娘,我回来了!”
帘子一掀,冷风裹着个高大身影进屋来。正是大哥张恩州,穿着农机站的蓝色工装,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是两瓶罐头和一包点心。
“大哥!”张玉珍又惊又喜。
恩州大她十岁,从小就像半个父亲。记得她刚上学时被男生欺负,是恩州找到那几个淘气包,一顿“教育”后再没人敢惹她。
“听说你晕倒了?怎么样现在?”恩州关切地打量她,伸手摸她额头,“脸色还是不好看。”
王花朵闻声从厨房出来,见到大儿子又喜又怨:“大冷天的跑回来干啥?又不是啥大病。”
“我请了半天假。”恩州把点心递给母亲,“站里发的福利,桃罐头,给小妹补补。”
那晚,家里像过节似的。母亲炒了鸡蛋,切了香肠,还开了瓶罐头。饭桌上,恩州说起县城的新鲜事,逗得大家直乐。
但张玉珍注意到,大哥的工装肘部磨得发亮,皮鞋也开了胶。他每月工资大半寄回家,自己却舍不得添件新衣。
临睡前,恩州悄悄塞给张玉珍五块钱:“拿着,买点吃的。正长身体呢,别省着。”
“哥,我不能要...” “让你拿就拿!我是大哥,听我的。”恩州板起脸,却又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好好读书,给咱家争口气。但记住,啥都没有身体重要。”
夜里,张玉珍攥着那五块钱,久久不能入睡。她想起小时候,恩州背着她去看露天电影,散场时她睡着了,大哥就一路把她背回家;想起他第一次领工资,给她买了双红皮鞋,虽然大了两号,她仍欢喜得天天穿...
这个家给予她的,不仅是贫困,更有深沉的爱。
第四章:二哥的来信
在家休养的第三天,邮递员送来了一封信。信封是军用的土黄色,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道十足。
“是恩国来信了!”王花朵喜滋滋地拆开,虽然不识字,却对着信纸看了又看,仿佛能从中读出儿子的模样。
张丰收接过信纸,戴上老花镜,就着窗户透进的光线念起来:
“亲爱的爹、娘、大哥和小妹:你们好!我在部队一切都好,请勿挂念。最近参加了侦察兵集训,取得了优秀成绩...”
张玉珍靠在炕头,听着父亲醇厚的嗓音逐字念着二哥的来信。脑海中浮现出张恩国的模样——黑瘦精悍,眼睛亮得像鹰,嘴角总是带着点不服气的笑。
比她大五岁的恩国,从小就是孩子王。爬树掏鸟、下河摸鱼,没有他不敢干的。因为年龄相差不大,他俩在一起的时间反而比大哥多,打架吵嘴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