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撤掉了所有柔软的玩具和安抚物，只在房间中央立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沈医生，这样是不是太刺激了？」林蔚忧心忡忡。
「要治病，就得下猛药。」我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每天，我都强迫顾念在镜子前站上一个小时。
起初，他会发疯一样地攻击镜子，用头撞，用手砸，用牙咬。镜面很快就布满了划痕和裂纹。
我让人换上钢化玻璃，在他周围铺上软垫，防止他自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一遍遍地问。
他只会用野兽般的嘶吼回应我。
林蔚每次都在监控室里看着，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沈医生，我……我有点怕。」有一次，她对我说，「他最近晚上总说梦话，说的都不是小孩子该说的话。」
「他说什么？」我心中一动。
「他说……」林蔚犹豫了一下，「他说『十年了，快到期了』，还说一些……关于公司股份和遗产的话。沈医生，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
「他只是在模仿电视里的内容。」我打断了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印证了我的猜想。顾念的身体里，可能住着另一个灵魂。
而我的方法，就是逼迫那个外来者直面这个身体的「原主」，逼它承认自己鸠占鹊巢。
镜子，是连接两个灵魂的唯一通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念的暴力行为渐渐减少了。他不再攻击镜子，而是开始长时间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有时，他的脸上会掠过一丝挣扎和痛苦，那是属于孩子本身的表情。
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带着一种成年人的审视和算计。
我感觉我就快要成功了。那个被压制的、属于顾念自己的灵魂，正在苏醒。
然而，我没有料到，一把淬毒的刀，正在我背后悄然举起。
那天，我照常逼着顾念对着镜子说话。
「看着！镜子里的人才是你！你叫顾念！」
男孩的身体突然一颤，他看着镜子，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诊疗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群愤怒的家长和记者冲了进来，他们举着手机和摄像机，对着我疯狂拍摄。
「就是她！虐待自闭症儿童的恶魔！」
「看看这孩子被她折磨成什么样了！」
闪光灯像利剑一样刺向我，我下意识地挡住眼睛，完全懵了。
人群中，我看到了林蔚。
她哭倒在一个男人怀里，指着我，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只是想治好我的儿子，我没想到……她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他！」
那个男人，是本地有名的网红大V，以「伸张正义」闻名。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3.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我的新闻。
林蔚发布的视频经过了精心的剪辑。
视频里，只有我声色俱厉地对着一个无助的孩子大吼：「看着！镜子里的人才是你！」
而顾念，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瑟缩在角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