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发货的日子。
我凌晨四点就赶到了果园，亲自监督。
采摘、分拣、套袋、装箱……每一个环节，我都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果香，果农们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几辆十几米长的大型冷链货车，已经威风凛凛地停在村口，等待着装货。
一切都那么完美。
我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勾画出红石村未来的蓝图：品牌打造、深加工、乡村旅游……
这是一个双赢的开始，一个可以写进商业案例的乡村振兴典范。
就在我拿出手机，准备通知司机把车开过来装货的时候，一阵不协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钱胜利带着几个村干部，向我走来。
他脸上挂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笑容，既像得意，又像算计，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原本喧闹欢腾的果园，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村民们手里的活儿都停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空气瞬间凝固。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从我的脚底板，一点点往上蔓延。
02
钱胜利背着手，像个检阅部队的将军，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
他下巴微微抬起，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那股市侩和傲慢的气息，再也掩饰不住。
“李老板，辛苦了啊。”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拖得长长的。
我心里一沉，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钱村长，大家都辛苦了。马上就能装车了。”
“不急，不急。”钱胜利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李老板，这批苹果，你也看到了，都是一等一的好货。我们村里合计了一下，你之前给的那个价格……有点配不上这果子的品质啊。”
我的心，猛地往下坠。
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钱村长，合同白纸黑字签在那里，章也盖了，你想说什么？”
“合同？”钱胜利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李兄弟，你还是太年轻。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周围的村民们，全都低下了头，像一群做错了事的孩子。
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那些朴实的笑脸，此刻在我眼里变得模糊而陌生。
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钱胜利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被镇住了，他得意地朝村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我的那几辆大货车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停了一辆陌生的空车。
“看到了吗？”钱胜利的语气充满了炫耀和威胁，“有外村的老板，看上了我们的苹果，开出了更高的价码。一斤，比你多五毛钱。”
“李老板，我们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你每斤也加上这五毛钱，这批货，还是你的。不然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要是加不起，那就滚蛋，我们有的是下家。
我注意到他身边那几个村干部，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窃喜和贪婪。
而远处，一些曾经拉着我的手、往我兜里塞鸡蛋的大娘，此刻正交头接耳，脸上是既愧疚又期盼的复杂神色。
原来，这不是钱胜利一个人的意思。
这是整个村子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