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密集得像有人在天上往下扔钢镚。
苏晓棠抱着一沓刚修复好的古籍，跑得头发甩脸，鞋底踩水的声音，活像一串没点燃的鞭炮，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或者说，写黄历那哥们今天肯定也没上班。
视线扫过街角的书店，她想也没想，一头扎了进去。
门上的风铃叮铃作响，一股旧书特有的墨香混着木头发酵的沉静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店里很暗，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台灯亮着。
“欢迎光光临……”柜台后一个打瞌睡的阿姨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歪了回去。
行吧，只要不赶人就行。
苏晓棠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古籍放在一张空桌上，用纸巾擦干牛皮纸封套上的水珠，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这家店。
书架很高，顶到天花板，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着舞，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窗外越来越嚣张的雨声。
沿着狭窄的过道往里走，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苏晓棠是个古籍修复师，对书有种职业性的亲近。
走到最里面的建筑区，她的目光被一本书吸引了。
《建筑诗学》
“这名字取得真够可以的。”苏晓棠腹诽一句，建筑就是钢筋水泥，诗学就是风花雪月，这俩凑一块儿，跟让健身教练去绣花有什么区别。
伸手便要去拿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书脊的瞬间，另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目标同样是那本书。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腕骨清晰。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离那本书都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空气瞬间凝固。
苏晓棠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对上一双眼睛。
很黑，很静，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会有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严谨又疏离的气场。
“咳。”苏晓棠率先打破沉默，收回手，“你先。”
男人也收回了手，冲她点了下头，声音低沉清冽：“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纯属好奇。”苏晓棠实话实说，“想看看建筑要怎么才能写成诗，万一写不好，就变成施工事故报告了。”
男人听了这话，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说得没错。”他拿起那本书，翻开一页，“大部分建筑师确实更擅长写事故报告。”
苏晓棠乐了：“你是建筑师？”
“陈昼。”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白天的昼。”
这自我介绍的方式有点特别。
苏晓棠也跟着说：“苏晓棠，破晓的晓。”
陈昼，苏晓棠
昼与晓
苏晓棠心里咯噔一下，这巧合让她莫名有点心慌。
“这本书的作者认为，空间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语言。”陈昼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指着书里的一段文字，“你看这里，他把承重墙比作沉默的脊梁，把窗户比作建筑的眼睛。有点意思。”
苏晓晓棠凑过去看。
两人挨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刚洗过的白衬衫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干净又清爽。
“这个比喻还行。”她点头表示认可，“比把下水道比作肠道要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