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撞开窗。 掀起纸页一角—— 卖血。贰佰。

血冲上颅顶。 嗡鸣炸响!

是奶奶的字! 那年她蹲在灶台边。 就着火光教我写名。 “槐字难…奶慢慢描…”

“还我!”林德贵扑上来撕扯! 王美凤指甲挠向我脖颈!

我反手一搡! 两人撞上书架! 《赌神秘籍》劈头盖脸砸下!

尘埃落定。 我站在光里。 翻开本子。

纸黄得发脆。 蓝墨水洇成紫——

1998.3.14。卖血。叁佰。德贵输钱。

1999.1.7。卖血。贰佰。德贵娶亲酒席。

2000.8.22。卖血。伍佰。德贵打牌欠债。

…… 最后一行被血糊了大半: 2005.6.3。卖血。陆佰。槐丫头学费。

日期刺眼。 是我高考前三天。

纸上有块褐斑。 指甲盖大。 黏着根花白头发。 蜷曲的。 像奶奶后颈那缕碎发。

指尖按上去。 硬得像铁锈。

远处推土机在嚎。 轰隆隆碾过山梁。 新坟?新路?

“破本子…”林德贵喘着粗气爬起。 泥浆糊了半张脸。 “早该烧了…”

我“啪”地合上本子。 转身。 嘴角咧到耳根。 “叔。” 把本子拍回他怀里。 冰凉的。 沉甸甸的。

他触电般哆嗦。

“旧账该清了。”我替他掸西装领。 灰扑簌簌往下掉。 “生态园项目…” 声音拔高。 惊飞窗外麻雀。 “我给您搭桥。”

王美凤眼睛瞪成铜铃。

“本金嘛…”我拖长调子。 手指划过包金窗框。 “就拿这破楼抵。”

死寂。

林德贵喉头“咯”地响。 王美凤“嗷”地蹿起! “做梦——”

“三百万。”我竖起三根手指。 阳光穿透玻璃。 在我指尖熔成金刺。 “批文到手。” 猛地攥拳! 骨节暴响! “翻三番!”

王美凤的尖叫卡在嗓眼。 翻着白眼抽气。 林德贵手抖得像癫痫。 账本“哗啦”响。

“张村长昨儿还找我…”我掸掸衣袖。 转身就走。 鞋跟敲地。 像丧钟。

“抵!”林德贵嚎破音! 唾沫星子喷在血账上。 “现在就签!”

他挥舞账本。 枯叶从破口簌簌飘落。 盖住“卖血”两个字。

我笑出声。 八颗牙白森森。

窗外。 推土机正碾过老坟岗。 黄烟滚滚。

手插进口袋。 攥紧蓝布头巾。 糙得割手。

奶。 账认下了。

血五百。 利五千。 骨五万。

我慢慢抠指甲缝。 泥混着血垢。 在指腹碾成暗红的砂。

一粒。 一粒。 都是钉棺材的钉。

第三章:贪婪入局

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噼里啪啦。

像炒豆子。

林德贵蹲在门槛上抽烟。

烟头明灭。

映着张油汗涔涔的胖脸。

“真能…翻三番?”他哑着嗓子问。

眼珠子黏在茶几的“投资意向书”上。

白纸黑字。

红印章鲜得滴血。

我跷着腿。

高跟鞋尖一点一点。

敲着西班牙进口砖。

“县规划局王科。”我报名字。

瞎编的。

“我学长。”

瞎编的。

“批文月底下。”

骗鬼的。

他喉结猛地一滚。

烟灰簌簌掉在裤裆上。

“本金三百万。”我伸出三根手指。

指甲盖涂着裸色。

城里小姐的体面。

“楼抵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