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美凤尖声顶回去:“怕什么!她还能翻天?!老太太骨头渣子都化成灰铺路了!她能把路刨了?!”

我捻着头巾粗糙的边缘。

指甲掐进布料经纬里。

奶。

您听见了吗?

他们说。

拿您垫路呢。

我走到窗边。

看着远处那条灰白的“疤”。

夜风卷着沙土。

打在玻璃上。

沙沙响。

像谁在哭。

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窗棂上划过。

一笔。

一划。

写下一个字。

血红的月光透进来。

照亮那个歪歪扭扭、刻骨蚀心的字——

“刨”。

第二章:血债账册

鸡油凝固在碗沿。 黄白色。 像尸蜡。

我推开碗。 瓷勺“当啷”砸进汤里。 溅起几点油星。

“城里人胃口就是小!”王美凤撇着嘴。 金镯子磕着桌沿。 咣咣响。

林德贵剔着牙缝。 金牙签在灯下反光。 “槐丫头,”他突然咧嘴,“听说你在外头…当总监?” 牙签尖冲着我。 像把淬毒的匕首。

来了。

我低头扯纸巾。 指尖在杯沿画圈。 “混日子呗。” 热气熏着眼。 “主要帮人…牵线搭桥。” 城里黑话。 糊弄土包子够用。

“牵啥线?”王美凤的胖脸凑过来。 粉渣子簌簌往下掉。

“县里不是要搞生态园?”我瞎掰。 昨天进城看见的烂尾工地。 “有门路弄批文。”我压低嗓子。 眼睛瞟向关公像。 “油水厚。”

两双眼睛猛地放光。

林德贵喉结上下滚。 啤酒肚顶到桌沿。 “能…能捞多少?” “看本钱。”我吹开茶沫。 青瓷杯底映出我冷笑的脸。 “空手套白狼?”摇头。 “如今不兴这套。”

屋里死静。 只有发财树枯叶落地的声音。 噗。 轻得像叹息。

“咱家这楼!”王美凤突然拍桌。 汤碗晃出油圈。 “值三百万!” 蠢得扎眼。

我放下茶杯。 杯底“咔”地磕响。 “看看?” 起身。 高跟鞋碾过地砖。 “验验货。”

别墅是贴金箔的棺材。 一楼供着褪色财神。 香灰积了半寸厚。 “西班牙进口砖!”王美凤跺脚。 回声空得瘆人。 “水晶灯!五万八!” 我伸手摸灯柱。 指尖蹭下层薄灰。

二楼飘着骚香。 王美凤拦在主卧前。 “新房!不能进!” 门缝里泻出蕾丝内裤边。

“书房总行吧?”我推门。 霉味混着烟臭扑出来。 林德贵慌慌张张踢踹地上的彩票。 “乱…乱得很…”

是猪窝。 《赌神秘籍》塞在《毛选》旁边。 窗边发财树早枯成骨架。 花盆裂着缝。 黑土干成粉。

“在这儿谈生意…”我啧了声。 弯腰捡药瓶。 动作忽然顿住。

花盆裂缝里。 卡着个硬皮本。 边角卷起。 裹着层泥壳。

林德贵脸色骤变。 “别动!” 他猪突般撞过来。 桌腿刮过地砖。 尖叫刺耳。

枯树轰然倒塌。 花盆“哐当”炸开! 黑泥喷溅! 烟尘腾起!

“作死啊!”王美凤嚎叫。

林德贵不管不顾。 狗刨屎似的扒拉碎陶片。 指甲抠进泥里。 “找着了…”他喘着粗气举起本子。 泥浆顺着指缝往下滴。

“记账的?”我伸手。 闪电般钳住他手腕! 冰凉! 黏腻! 像握了条毒蛇。

他肥肉一颤。 本子“啪嗒”掉落。 正摔在我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