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目光重新落回弟弟的照片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穿透了呜咽的风声：
“沈聿，你脏了。”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跪着的男人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踩着满地枯黄的落叶，离开了墓园。黑色的身影，渐渐融入深秋灰蒙蒙的背景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沈聿，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僵硬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跪在林阳的墓碑前。雨水混着某种滚烫的液体，砸在他身下的泥泞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世界只剩下风声，和他胸腔里那颗被彻底碾碎、再也拼凑不起的心脏发出的空洞回响。
第四章
沈聿没有签字。
那份离婚协议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他锁进了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仿佛锁进去，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他开始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赎罪”。
林晚搬出了主卧，住进了二楼尽头那间最小的客房。沈聿不敢强求，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房门口。有时端着一碗他亲手熬的、卖相惨不忍睹的汤，有时是一碟他跑了半个城才买到的、据说林晚小时候爱吃的点心。
“晚晚，喝点汤吧，你太瘦了。”他站在门口，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门内一片死寂。
他站了很久，久到碗里的热气散尽，汤面凝出一层薄薄的油膜。最终，他只能把凉透的碗轻轻放在门口的地毯上，转身离开，背影沉重。
第二天，门口的点心原封不动，甚至包装都没拆开。他默默收走，换上新的。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偌大的别墅，他像个无声的影子，在林晚可能出现的地方徘徊。她下楼倒水，他就远远站在客厅角落；她去花园透气，他就隔着落地窗看着。不敢靠近，不敢说话，只是看着。眼神里的痛楚和渴望浓得化不开。
他动用一切力量去查那天的车祸。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相关人员，甚至那个路口前后几天的监控录像，都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他需要证明，证明那真的只是一个该死的、无法挽回的意外，证明苏晴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
书房里彻夜亮着灯。沈聿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定格着车祸发生前几秒的画面。他双眼布满血丝，手指烦躁地插进头发里。证据链很清晰，对方车辆超速闯红灯是主因，他当时的车速在限速内，避让反应也算及时……可为什么偏偏是林阳？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路口？为什么苏晴会在他的车上？
“砰！”他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指骨瞬间红肿。无边的愤怒和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他证明得了“意外”，却证明不了命运对林晚的残忍，更洗刷不掉自己身上那层林晚认定的“脏”。
他找到了林阳生前一直想买、却因为价格犹豫了很久的那款限量版游戏机。他买了下来，包装得仔仔细细，放在林晚的房门口。
这一次，门开了。
林晚站在门口，看着地上那个扎着银色丝带的礼盒。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扫过盒子，然后抬起，落在沈聿瞬间亮起一丝微弱希冀的脸上。
“人都没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要这个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