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的目光落在纸页抬头的几个加粗黑体字上——离婚协议书。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林晚，脸上血色尽褪。“晚晚？你……你说什么？”
“签字。”林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沈聿，我们完了。”
第三章
墓园的风带着深秋的萧瑟，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新立的墓碑前，照片上的林阳笑得阳光灿烂，与这片肃杀格格不入。
林晚穿着一身黑衣，抱着一束洁白的菊花，独自站在墓前。她弯腰，轻轻把花放下，指尖拂过冰冷的墓碑上弟弟的名字，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他。
“阳阳，姐来看你了。”她低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给你带了老街的栗子糕，新出炉的，还热着。”她拿出一个纸包，放在花束旁边。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踩碎了地上的落叶。
林晚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沈聿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也是一身黑衣，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浓重的颓丧。他看着林晚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背影，心脏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
他一步步走上前，走到林晚身边，和她并排站着，看着墓碑上林阳年轻的脸。
“阳阳……”沈聿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林晚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弟弟的照片。
沈聿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叶生疼。他侧过身，面对着林晚，膝盖一弯，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膝盖重重砸在墓园冰冷坚硬、还带着湿气的石板地上。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终于缓缓转过头，垂眸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
沈聿仰着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狼狈地贴在额角。他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沈氏集团掌舵人的矜贵和骄傲，只有一片狼藉的痛楚和卑微的乞求。雨水顺着他深刻的下颌线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晚晚，”他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丝，“我知道，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用。阳阳回不来了……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他伸出手，想去抓林晚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你恨我，你该恨我。”沈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捅我一刀，晚晚，你捅我一刀解解恨！只要你能好受一点，你杀了我都行！我认！我什么都认！”
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林晚冰冷的手背，带着滚烫的、绝望的温度。
“只求你别不要我……晚晚，别离婚……求你……”他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这唯一的浮木，声音破碎不堪，“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
林晚低头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脸上狼狈的水痕，看着他跪在泥泞里抛弃所有尊严的样子。她心里那片死寂的荒原，没有因此生出一丝绿意，反而被这卑微的泥泞覆盖，更加冰冷沉重。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滚烫的掌心，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沈聿的手徒劳地悬在半空，掌心空落落的，只剩下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