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婉娘轻轻推了她一下:“谢过夫人。”

玉姐儿这才怯生生上前,小手接过糖,细声细气地道:“谢谢…夫人。”

她不会叫我“母亲”,我亦不是她的母亲。

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们三人,皆困于沈砚一手造就的囚笼之中,无人能独善其身。

离开客居苑,我没回凝辉院,而是去了书房。

沈砚正在其中,对着公文发呆,眼下乌青,显然也一夜未眠。

见我进来,他猛地起身,脸上掠过惊喜与慌乱:“阿凝…”

“不必多言。”我打断他,将一份早已写好的文书放在他面前,“签了它。”

他低头一看,脸色骤变:“休书?!阿凝,你…”

“或者,和离书亦可。”我面无表情,“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不可能!”他激动起来,一把将文书撕得粉碎,“我绝不会放你走!阿凝,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婉娘,对不住玉姐儿!但你给我时间,让我弥补,让我处理…”

“处理?”我冷笑,“如何处理?将她二人送走?让她们继续‘死’在外面?沈砚,你还要错上加错,一错到底吗?”

他被我质问得哑口无言,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那我该如何?阿凝,我如今身在朝堂,如履薄冰!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若此事传扬出去,停妻再娶,欺君罔上,我前程尽毁不说,只怕还会连累岳父大人!还有你,你的清誉又何存?”

他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怕前程尽毁,怕连累宰相岳父,怕声名扫地。

那我的清白,我的感情,我的终身,又置于何地?苏婉娘和玉姐儿所受的苦楚,又算什么?

我的心彻底冷透。

“所以,你便要我们三人,一同困死在这谎言铸就的牢笼里?”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颓然坐倒在椅上,喃喃道:“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两全之策…”

两全?

死局如何两全?

从书房出来,我心底已一片明镜。

指望沈砚,已无可能。他自私懦弱,优柔寡断,既舍不下到手的前程富贵,又担不起道义责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委屈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者全部。

而我,柳凝,绝不做被选择、被委屈的那一个。

更不会与另一个可怜的女子,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

日子仿佛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沈砚称病告假,数日未上朝,整日待在府中,却不敢来凝辉院,也不敢常去客居苑。他像一只无头苍蝇,惶惶不可终日。

府中下人皆是人心惶惶,窃窃私语。主母是名门贵女,突然又冒出一位原配夫人和大小姐,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丑闻。风向悄悄转变,有人开始暗中向客居苑示好,毕竟那位虽衣着朴素,却是老爷明媒正娶的结发妻,还生了长女。

碧儿将这些听来的闲言碎语告诉我,气得不轻:“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夫人,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正临窗抄写一卷《心经》,闻言笔尖未停。

“由他们去。世间冷暖,人情世故,本就如此。”

我在等。

等一个时机,等一个决断。

这日午后,我正小憩,忽被外间的嘈杂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