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去备了车。
到了尚方监,季柚直接找到了总管太监。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图纸,递给总管。
“照着这个,给我做一个东西。要快,天黑之前,我要拿到。”
总管太监一脸谄媚地接过图纸,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抬头看看季柚,又低头看看图纸,结结巴巴地说:“季……季大人,这……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季柚淡淡地说:“给皇上斗蛐蛐用的。”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张图纸上画的,是一个极其复杂,极其精密的……蛐蛐战场。
有小桥,有流水,有假山,有城墙,甚至还有可以升降的机关吊桥。
这哪是蛐蛐战场,这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皇宫!
总管太监脸都绿了:“大人,这……这东西,一天之内,做不出来啊!”
“做不出来?”季柚看着他,眼神很平静,“那我就只好去回禀皇上,说尚方监办事不力,连他老人家的这点小爱好都满足不了。到时候,是你掉脑袋,还是我掉脑袋?”
总管太监的汗,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能!能做出来!下官……下官这就叫所有人,加班加点,一定在天黑之前,给您做出来!”
傍晚的时候,我们真的拿到了那个堪称艺术品的“蛐蛐战场”。
季柚让我用最华丽的锦盒装好,然后,她亲自捧着,去了皇上的寝宫。
我没资格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出来了。
脸上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她把一份奏折递给我:“这是皇上批好的,拿回去,照着办。”
我打开一看,正是我们之前递上去的那份接待方案。
上面,用朱砂笔写着三个大字:
“准。很好。”
我当时就傻了。
这……这就搞定了?
就靠一个蛐蛐罐子?
回衙门的路上,我实在没忍住,问她:“大人,您……您这是怎么想到的?”
她看着窗外,淡淡地说:“皇上不是懒得看奏折。他是觉得奏折,没有他的蛐蛐好玩。”
“所以,我就给他一个更好玩的。”
“让他玩得开心了,他自然就有心情,看一眼那些不好玩的东西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这算是……投其所好?
不,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投其所好。
这简直就是把皇上当成了一个需要哄的孩子。
你哭,你闹,你跟他讲道理,都没用。
你得给他一个他喜欢的玩具,让他不哭了,不闹了,然后,你才能跟他谈正事。
我看着身边这个女人,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敬畏。
以前,我觉得她只是聪明,只是手段高明。
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
她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她的聪明,而是她的清醒。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朝廷,这个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她不抱怨,不愤怒,也不试图去改变什么。
她只是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哪怕这个方式,听上去,有点荒唐。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但我们这位季大人,她不是太监。
她是个能让皇帝,心甘情愿不当皇帝,跑去玩蛐蛐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