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子把我们几个课业好的都叫到了跟前,语重心长:“这次辩论赛,关乎我们学堂的脸面,大家一定要踊跃参加,为集体争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喻理。
废话,有这么个大杀器在,谁不想让她上场?只要喻理一开口,对方辩友估计得当场申请心理辅导。
一个叫李昂的同学站出来,慷慨激昂地说:“夫子,我推荐喻理同学!她逻辑缜密,才思敏捷,是我们学堂的不二人选!为了集体荣誉,喻理同学,你一定要上!”
好家伙,一上来就扣了个“集体荣誉”的大帽子。
喻理正在看一份古代星图,闻言,头也没抬:“我不参加。”
李昂急了:“为什么啊?这可是为学堂争光的好机会!你难道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吗?”
喻理放下星图,看着他,问:“集体荣誉感是什么?”
李昂一噎,随即答道:“就是……就是把自己融入集体,为集体的利益和声誉着想,并以此为荣!”
“定义没错。”喻理点头,“那么,请问,这次辩承赛的‘集体’,指的是什么?是我们学堂,还是整个青云书院?”
“当然是我们学堂!”李昂说。
“好。”喻理继续道,“辩承赛的规则,是各学堂之间进行对抗,最终决出胜负。也就是说,一个学堂的‘荣誉’,是建立在其他学堂的‘失败’之上的。这是一种零和博弈。”
她看向张夫子,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同学。
“我们都身处青云书院这个更大的集体中。为了一个小集体的荣誉,去打击另一个兄弟集体,从而削弱大集体的内部和谐。从宏观角度看,这对整个书院,真的是一件值得骄傲和光荣的事吗?这究竟是在维护集体荣誉,还是在催化内部分裂?”
全场鸦雀无声。
张夫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李昂更是满脸通红,脑子显然已经宕机。
喻理没等他们反应,继续说她的。
“其次,你说的‘为集体争光’。如果我参加了,并且赢了,这份‘光’,如何分配?是我个人的荣誉,还是学堂的荣誉?如果是学堂的荣誉,那么学堂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没有参赛的同学,是否都能平等地分享这份荣誉感?如果可以,他们的贡献是什么?”
“如果我输了,这份‘耻’,又该如何分担?是我个人的失败,还是整个学堂的失败?如果是学堂的失败,那么没有参赛的同学,是否也要为我的无能承担连带责任?”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一个权责不明,赏罚不清,且以制造内耗为目的的活动,我找不到任何参与的价值。这与集体荣誉无关,只是一场满足少数人表现欲的游戏。”
她说完,拿起自己的星图,对张夫子微微躬身:“夫子,如果没别的事,学生先告退了。星图还有几处没看完。”
张夫子木然地点点头。
喻理就这么走了,留下了一屋子怀疑人生的人。
我跟在她后面溜了出去,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大佬,你这番话,估计让张夫子以后都没法再提‘集体荣誉’这四个字了。”我笑着说。
“我只是帮他理清了概念。”喻理走在前面,声音淡淡的,“用一个模糊的概念去驱动人们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懒惰和不负责任。荣誉应该是具体的,而不是一顶随时可以拿来扣在别人头上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