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谁送我来医院的?"

"匿名电话。"她背对着我整理输液管,后颈贴着大号创可贴,"交警在环山路发现你的车。"

我按亮手机。屏幕只有一条音频文件,标注着昨天的日期。

"方世诚呢?"

苏雯的指尖在输液管上打了个结:"他今早飞新加坡了。"

她离开时带起一阵风,我闻到熟悉的青柠味混着医院肥皂的气息。等脚步声消失,我插上耳机点开音频。

"......天网计划必须重启。"方世诚的声音带着红酒般的黏稠,"那份股权协议......"

"二十年前的事了。"赵衡的嗓音我绝不会认错,背景音里有规律的浪涛声,"你女儿现在叫什么?苏雯?"

尖锐的汽笛声突然刺进耳膜。是游轮离港的鸣笛,至少十万吨级。我数着声波间隔——这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音频戛然而止。最后半秒有个女声的叹息,像苏雯又不像。

我扯掉针头坐起来,眩晕感像潮水拍打头骨。床头果篮的缎带夹着便签:「物证已归档」。赵衡的字迹,但比平时潦草。

手机又震了一下。隐藏文件夹自动解锁,跳出一张扫描的老照片:1992年的游轮甲板上,年轻的方世诚搂着穿红裙的小女孩,背景里戴船长帽的男人正在看表——银质表链和赵衡现在用的一模一样。

照片角落用钢笔写着日期:1992.9.14

比怀表里的数字早一天。

门突然被推开。苏雯站在逆光里,这次没穿护工服。她手里端着药盘,纱布缠着右手虎口。

"该吃药了。"

托盘上的水杯映出她扭曲的倒影。我注意到她锁骨上的蝴蝶纹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鲜结痂。

"什么药?"

"维生素。"她把药片倒在我掌心,白色圆片上刻着"V20915"。

走廊传来怀表链子的晃动声。我握紧那部手机,录音还在循环播放汽笛声。苏雯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别听。"她指甲陷进我皮肤,"会诱发耳鸣。"

我左耳确实开始嗡嗡作响。三年前的车祸,对方律师也曾用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我的耳蜗神经。

药片在掌心融化。我假装吞咽,实则把它卡在臼齿间。苦味漫开的瞬间,苏雯突然凑近我耳边。

"今晚八点,"她呼吸带着青柠香,"B3停车场。"

她退开时,创可贴边缘翘起一角。青色数字"2"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窗外响起引擎声。透过百叶窗缝隙,我看见赵衡的法警车缓缓驶离。副驾驶座上放着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盖着"天网"字样的火漆印。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发热。我摸到背面刻着的小字——和钢笔里一样的数字:

19920915

5

药片的苦味在舌根蔓延时,我盯着办公室的绿萝。叶片背面有个反光点,像露珠,但比露珠更亮。

"体检报告。"苏雯把文件夹放桌上,指甲剪得参差不齐,"医生说您需要静养。"

我翻开文件。血检数据那页墨迹太新,油墨蹭在指腹上。抬头时,绿萝的反光点闪了闪。

"你入职时体检了吗?"我合上文件。

她正在泡咖啡,勺柄碰着杯壁。"当然。"停顿像计算好的,"三甲医院全套检查。"

电脑屏幕映出她侧脸。我悄悄登录人事系统,输入她工号。页面加载时,钢笔突然滚到键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