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绛月……”他声音低哑得如同梦呓,俯身在她耳畔,留下跨越生死的誓言,“以此为记……来生,以此为记……我一定……一定能找到你……”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紧紧地将她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他运转最后残存的、微弱的本命元气,并非疗伤,也非抗敌,而是向着冥冥天道起誓——

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轮回转世,永不遗忘此情,永不遗忘此诺,永不遗忘她额间这一点他亲手点下的朱砂红!

修为尽散,生机骤断。

风雪不知何时骤起,漫天卷地,仿佛要掩埋这世间所有的离经叛道与痛彻心扉。风雪中,慧觉抱着他的妖女,体温渐渐流逝,最终凝固成两尊相拥的雕像,任大雪覆盖。

唯有她额间那一点血痣,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惊心,红得绝望,如同他们短暂绽放便被碾碎的爱情,成为永恒寻找的起点,和永世不得的谶言。

第一世,梵音破,妖骨焚,血痣成劫,情根深种,死生不忘。

【第二世:朱砂误·君臣殇】

第三章:翰林深院·觅无踪

江南谢家,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府邸深深,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无处不透着百年积淀的富贵清雅。

谢家这一代的嫡子,名知玄,自幼便是旁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聪慧绝伦,过目不忘,三岁能诗,五岁能文,更难得性情沉静温和,举止仪度无可挑剔。

唯有乳母和几个贴身伺候的老人知晓,这位看似完美无缺的小公子,自襁褓中便有一个奇异的习惯。他时常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仿佛想握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再大些,学会走路后,他总爱盯着人的额头看,尤其是额间洁净的女子,他会歪着头,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迷茫和……失落。

及至弱冠,谢知玄已是名满江南的才子,风姿卓然,如玉树临风。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谢家门槛,他却一概婉拒。

心底那个空落落的角落,随着年龄增长,非但没有填满,反而愈发清晰。他总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在等待什么。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温暖的触感,一句听不清的低语,总在午夜梦回时搅动他的心绪。

最清晰的,是额间一点朱砂红的幻象。

那红色,鲜活得如同血珠,又艳得像最炽烈的相思子。他不知这幻象从何而来,却莫名觉得重要无比,是他寻找的关键。他开始下意识地留意所有额间有痣的人,无论是淡淡的褐斑,还是鲜艳的红痣。

一次诗会,某位小姐额间贴了精巧的花钿,嫣红一点。谢知玄远远瞥见,心跳骤然失序,几乎失态地快步上前。待看清那只是一枚装饰,狂喜瞬间跌碎成无尽的空虚,徒留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和小姐羞红的脸。

又一次,街上遇见一个乞儿,额间恰有一点天生的红痣。谢知玄怔住,不顾污秽上前,那乞儿却露出惶恐茫然的眼神。不是她。感觉不对。那一点红,似乎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尘埃之中。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落空。那点朱砂红,成了他心口一道无形的执念,磨人至极。

为何寻找?寻找谁?他全然不知。只知若找不到,此生便如缺了一角的玉盘,永难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