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带着一丝凉意,透过傅宅餐厅的落地窗,洒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
傅辞穿着熨烫平整的藏蓝色校服,金色徽章在晨光下微微反光,衬得他愈发清俊挺拔。
他安静地用着早餐,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了些。
管家站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小少爷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今天,是傅辞正式入读菁英小学部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待在慕家,陪伴那个黏人的小团子。
“少爷,车已经备好了。”管家轻声提醒。
傅辞放下银质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
他站起身,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慕家别墅的方向。
今天之后,他只能在放学后,甚至周末才能见到她了。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有些发闷。
“去慕家。”傅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管家愣了一下:“少爷,时间恐怕……”
“来得及。”傅辞已经迈步向外走去。
当傅家的车停在慕家别墅门前时,慕心刚刚睡醒,正被育婴师抱着下楼。
小团子穿着柔软的连体睡衣,头发乱蓬蓬的,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看到从晨光中走进来的傅辞,她立刻清醒了,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辞哥哥!”
傅辞快步上前,很自然地从育婴师手中接过她。
慕心像只无尾熊一样紧紧抱住他,小脑袋在他颈窝处满足地蹭了蹭,嗅着熟悉的气息。她注意到了傅辞身上与往日不同的衣服,小手好奇地摸了摸他校服上冰凉的徽章。
“衣服……不一样。”她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傅辞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面对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心心,辞哥哥从今天开始,要去学校上学了。”
慕心歪着头,“上学”这个词对她来说还很陌生。
“就像……心心要去游乐场玩一样,辞哥哥白天要去一个叫学校的地方。”他尽量说得轻松,“所以,白天我不能陪你了,要等到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能回来。”
慕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似乎听懂了“不能陪”这几个字,小嘴一点点瘪了下去,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水汽,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辞哥哥……不走……”
“不是不走,”傅辞的心因为她瞬间泛红的眼圈而揪紧,他放柔了声音,“只是白天不在,晚上就会回来陪心心。”
“不要白天不在!”慕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用力摇头,小手死死攥住傅辞的校服领带,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留住,“一起!心心一起去!”
她哭得伤心极了,不是因为疼痛或害怕,而是源于一种即将被分离的恐慌。
那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不舍,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傅辞心上。
苏婉闻声赶来,看到女儿哭成了泪人,心疼地想上前安抚,却被傅辞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这一刻,任何人的安抚都比不上他的解释和承诺。
傅辞没有强行掰开她攥着领带的手,而是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哄着:“心心乖,不哭了。你看,”他指着墙上的挂钟,“等那个长长的指针转到这里,再转到这里,”他比划着下午四点左右的位置,“辞哥哥就回来了。我保证,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回来陪你。”
慕心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向挂钟,又看向傅辞,小脸上满是迷茫和委屈。
傅辞从书包里——一个崭新的、符合小学生身份的真皮书包——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个给心心。”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陶瓷小猪存钱罐,旁边还放着一叠印着可爱动物图案的卡片,每张卡片背面都画着简单的太阳、月亮和星星,代表一天。
“以后,辞哥哥每天去上学前,都会给心心一张卡片。
心心把卡片投进小猪肚子里,等小猪肚子装满卡片,辞哥哥就放长假,可以整天陪心心了,好不好?”这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办法,试图将抽象的时间概念,转化为她能看见、能触摸的实体。
慕心的注意力被新奇的小猪存钱罐和彩色卡片吸引了一些,哭声渐歇。
她伸出小手,拿起一张卡片,好奇地翻看着。
傅辞趁热打铁,拿起今天的第一张卡片,郑重地投进了小猪存钱罐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这是第一天。”他看着她,“心心要帮辞哥哥保管好这些小猪的食物,好吗?”
慕心看着小猪肚子里那张孤零零的卡片,似乎明白了这是一个“任务”。她抱过小猪存钱罐,紧紧搂在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应道:“嗯……心心保管。”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傅辞必须出发了,否则开学第一天就会迟到。他狠下心,将慕心交给苏婉。
几乎是离开他怀抱的瞬间,慕心原本稍缓的情绪再次崩溃,她在他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挣扎着向他伸出小手,一声声“辞哥哥”喊得人心碎。
傅辞的脚步在门口僵住,他的背影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泛白。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转身回去抱住她的冲动。
“少爷……”管家不忍地低声提醒。
傅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片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波澜。他没有回头,大步走向车门,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头,他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坐进车里,隔绝了身后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傅辞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校服领带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小手的温度和泪水的湿意。
那一天,在菁英小学部一年级的课堂上,新生代表傅辞以流利的双语发言和沉稳的气度惊艳全场。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冷静完美的优等生,口袋里一直装着一张带着奶香味的小手帕,课间休息时,他会不自觉地看向手腕上儿童手表指示的时间,计算着离下午四点还有多久。
而在慕家,慕心抱着那个陶瓷小猪存钱罐,在傅辞的专属座位上坐了一整天。
她不吃不喝,只是时不时地摇晃一下小猪,听着里面卡片孤零零的响声,或者跑到门口张望,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等待。
直到傍晚,当傅辞的身影终于如期出现在门口时,她才像是重新被注入了活力,哭着笑着扑进他怀里,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分别。
从此,每个上学日的早晨,慕家都会上演一场小型“生离死别”,而每个放学时刻,则成为小女孩一天中最盛大的节日。
那条通往傅辞专属座位的路,也成了他每日归来,最先奔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