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仇未雪，绝境逢生
头痛得像要裂开。
不，不是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颅骨里一下下地凿，伴着令人作呕的眩晕和浑身火烧火燎的剧痛。
林枫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像决堤的洪水般冲进他的脑海——雕花的窗棂、妇人温柔的叮咛、策马出游的欢畅……紧接着是刺耳的狞笑、冰冷的刀光、父母染血倒下的身影……最后是冰冷的衙门石阶、高高在上的冷漠面孔，以及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棍棒……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干裂的嘴唇里发出。林枫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堆满工程图纸和笔记本电脑的单身公寓，而是一片模糊的、不断晃动的昏黄。几息之后，视线才艰难地对焦。
低矮、黝黑的木质房梁，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散发霉味的稻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劣质草药、血腥和腐朽气息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来自不远处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一盏小小的、豆大的油灯，正无力地跳动着，将屋内种种破败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
这不是他的地方。
记忆的碎片再次汹涌而来，这一次更加清晰、刻骨。他，林枫，二十一世纪的机械工程博士，在实验室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后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成了另一个“林枫”。
大隋，洛阳。
一个父母双亡，家产被侵，仅剩下这座风雨飘摇祖宅和一位忠心老仆的破落小贵族独子。原身是个读书读得有些迂腐的年轻人，父母被洛阳大族郑家的一个旁支子弟郑元寿设计害死，侵吞了城外良田。原身愤而告官，却反被郑家勾结胥吏，以“诬告良善、扰乱公堂”的罪名当堂打了三十棍，扔回这破宅里自生自灭。
伤，加上气，加上绝望，原身没熬过去。于是，来自千年后的灵魂，便在这具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躯壳里苏醒了。
“嗬……嗬……”
林枫试图挪动身体，更仔细地观察环境，但仅仅是这个念头，就引发了全身骨骼和肌肉的哀鸣。左肋、后背、大腿……无处不在的钝痛和灼痛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胃里空空如也，带来一阵阵痉挛。
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某些伤口已经发炎，体温正在不受控制地升高。在这个没有抗生素、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时代，这样的伤势和感染，几乎等同于死刑判决。
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
不！不能死！刚刚穿越，大仇未报，难道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间破屋子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开始检视自身。思维高速运转，试图从两世融合的记忆和知识中，寻找一线生机。
原身的记忆里，只有一些粗浅的儒家经典和零星草药知识，对于处理这种严重外伤和感染，毫无用处。而他自己的现代知识……机械工程、材料力学、流体动力学……此刻似乎都派不上用场。他需要的是医学，是急救！
就在绝望感再次上涌的刹那——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衰弱，符合紧急绑定条件……】
【正在扫描时空锚点……确认非原生位面，能量特征符合‘文明跃迁潜在干涉个体’……】
【绑定中……10%……50%……100%……】
【‘文明火种’系统绑定成功！】
一连串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系统？！
林枫心脏狂跳，几乎忘了疼痛。无数穿越小说的情节瞬间划过脑海。金手指！这是他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欢迎使用‘文明火种’系统。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传播知识、推动文明进程。检测到宿主处于濒死状态，发放初始生存点数：100点。请宿主善加利用。】
随着话音，一个简洁、泛着淡蓝色微光的半透明界面，浮现在他的视界中。界面最上方是他的状态简图，血条已经见底，旁边有个小小的“重伤感染”标识。下面则是几个分类选项：【知识库】、【任务列表】、【个人状态】、【兑换点数：100】。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新手引导，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简陋。
但林枫如获至宝！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知识库】选项，心中默念：“打开！”
界面切换，出现了更细致的分类：【科技】、【医学】、【农业】、【文化】……大部分都是灰色的，显示“未解锁”或“点数不足”。只有少数几个亮着。
他第一时间点开【医学】分类。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图标亮着——《战场急救手册（基础篇）》，兑换需求：50点。
就是它了！
林枫没有丝毫犹豫。在死亡威胁面前，任何点数都是值得的。他集中精神，选择了兑换。
【消耗50点，兑换《战场急救手册（基础篇）》。剩余点数：50点。】
瞬间，大量关于止血、清创、包扎、骨折固定、抗感染（基于这个时代可能找到的替代品）、休克处理等知识和具体操作步骤，如同他苦学多年一般，深深烙印进他的记忆深处。不仅仅是文字和图片，甚至包括一些肌肉记忆般的操作要领。
知识就是力量！尤其是救命的知识！
林枫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激着灼热的肺部，带来一丝清明。他忍着剧痛，开始行动。
首先，他需要光源和工具。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在昏暗的屋内搜索。油灯……水……干净的布……他记得原身记忆里，家里应该还有些父亲早年留下的金疮药，虽然可能过期了，但聊胜于无。
“福伯……福伯……”他尝试呼喊那位仅存的老仆，声音嘶哑微弱。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头发花白、满面愁苦与疲惫的老人踉跄着扑到床前，正是老仆林福。他看到林枫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少爷！少爷您醒了！老天爷开眼啊！”
“水……干净的水……还有，把所有能找到的干净白布，煮沸……父亲留下的伤药，也拿来……”林枫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再……再点几盏灯，要亮！”
林福看着少爷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冰冷却又充满生机的光芒，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是！老奴这就去！”他不敢多问，少爷能醒过来，还能如此清晰地吩咐，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很快，林福端来了一盆微温的清水，几块煮过又晾干的旧麻布（已是这个家里能找到最“干净”的布），一小瓶颜色可疑的粉末状金疮药，又颤巍巍地多点起了两盏油灯。三盏灯汇聚，屋内终于亮堂了许多，虽然依旧简陋破败，但至少能看清了。
“扶我……坐起来些。”林枫对林福说。
在林福的小心搀扶下，他靠着冰冷的土墙半坐起来，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嘴唇咬得发白。但他一声没吭，只是示意林福帮忙，小心翼翼地解开身上那件已经和溃烂伤口部分粘连在一起的肮脏中衣。
当衣物褪下，露出下面的身躯时，连见惯了少爷伤势的林福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老泪纵横。
原本应该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肿胀的瘀痕和破皮绽开的伤口。最严重的是后背和臀部，那是棍棒重点照顾的地方，皮开肉绽，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液，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左肋下也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紫黑色，呼吸间隐隐作痛，疑似肋骨骨裂。
伤得比想象中还重。原身能撑到“他”来，已经是奇迹，或者说，是强烈的仇恨与不甘在支撑。
林枫闭了闭眼，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愤怒和悲伤的时候。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开始指挥。
“福伯，用煮过的布，蘸清水，轻轻擦洗伤口周围……对，避开化脓最厉害的地方……先把能清理的污血和脓痂去掉。”
他依据脑中刚获得的急救知识，一步步指导着惶恐又忠实的老仆。清水很快变得浑浊血红。清理过程带来的剧痛让林枫浑身肌肉绷紧、颤抖，但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甚至还能分神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清洗掉大部分污物后，伤口的情况更清晰地暴露出来。感染确实严重。
“接下来，用干净的、干燥的布，按压止血……对，不是擦，是压住……肋下那轻轻一些……”
“把那个药粉……撒在清洗过的、没有流脓的伤口上。流脓的地方，不要撒任何药粉，只用干净布轻轻覆盖……”
“找几根直一点的、光滑的木棍或者竹片来，还有长布条，我的左腿可能也需要固定……”
指令清晰，步骤明确。林福虽然手在抖，却严格遵从。他隐约感觉到，醒来的少爷似乎完全不同了，那种冷静和决断，是他从未见过的。
简陋到极致的“手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所有开放性伤口被清创（尽最大可能）、敷药（聊胜于无）、用煮沸过的干净布条包扎好，疑似骨裂的肋部和左小腿也用削好的木板和布条做了初步固定后，林枫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能感觉到，虽然感染依旧存在，体温仍然很高，但至少，开放性伤口的二次污染被遏制了，出血基本止住，骨折部位得到了固定，避免了更严重的错位。这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与死神赛跑的时间。
“少爷，您……您歇歇吧……”林福看着少爷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
“水……喝……”林枫声音微弱。
林福赶紧端来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和身体，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喝过水，林枫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实际上却在脑海中再次打开了系统界面。
【个人状态】
姓名：林枫
年龄：十七
状态：重伤（多处软组织挫伤、开放性伤口感染、疑似肋骨骨裂）、高烧、虚弱
文明点数：50
声望：默默无闻（洛阳，0/100）
状态依旧糟糕，但至少“濒死”的提示消失了。
他看向剩下的50点。现在需要解决的是感染和营养。他再次浏览【知识库】。
【医学】分类下，除了已兑换的《战场急救手册》，又有一个图标亮了起来：《基础草药识别与应用（本时代适配版）》，兑换需求：30点。里面应该包含一些具有消炎、清热、镇痛作用的本地草药知识。
兑换！
【消耗30点，兑换《基础草药识别与应用（本时代适配版）》。剩余点数：20点。】
又一股信息流融入记忆。金银花、蒲公英、黄芩、鱼腥草……这些常见草药的模样、生长环境、采摘处理方法和简单配伍知识浮现心头。
“福伯……”林枫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示，“记住几种草药……金银花，黄花白蕊，藤蔓生长，河边野地常见；蒲公英，开小黄花，有白绒球，遍地都是；鱼腥草，叶子有心形，揉碎有腥味，喜阴湿……去采一些回来，越多越好。全草洗净，金银花和蒲公英煮水，我要喝。鱼腥草捣烂成泥，外敷在……敷在化脓的伤口周围，不要直接敷在伤口上。”
林福听得一愣一愣的，少爷何时懂这些了？但他对少爷的信任是盲目的，尤其是少爷刚刚展现出的“起死回生”之能。他重重磕了个头：“老奴记下了！这就去采！少爷您千万撑住！”
老人抹着泪，匆匆拿起一个破篮子出了门。
破屋里，再次只剩下林枫一人。三盏油灯静静燃烧，光影在他苍白却线条坚毅的脸上跳动。身体的痛苦依旧清晰，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但他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了。
他活下来了。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时代，靠着突如其来的系统，和自己的冷静决断，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这条命。
父母的血仇，郑家的嚣张，这个世界的混乱与机遇……一切的一切，都还等着他。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借着灯光，看着这双属于少年林枫的、修长却因伤病和曾经的读书而略显苍白的手。现在，这双手掌握着超越千年的知识碎片，和一个名为“文明火种”的神秘系统。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你的目的，真的是传播文明吗？”
系统没有回应，只有那个简洁的界面静静悬浮。
林枫也不再追问。他慢慢握紧了拳头，尽管这个细微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带来刺痛。
“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他低语，声音沙哑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现在，你是我的筹码。”
“郑元寿……郑家……”他念着仇人的名字，眼中寒光凛冽，“还有这个乱世……”
“我林枫，既然来了，就不会白活这一遭。”
“血债，必要血偿。而我要走的，绝不会是原身预设的，那条绝路。”
窗外，夜色如墨，吞噬着古老的洛阳城。而在这破败屋舍的一角，一点微弱的、倔强的火苗，已经燃起。
它或许随时会被风吹灭，但也可能……终成燎原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