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猛地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眉心，呼吸粗重。
王哲一拳砸在键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低低骂了句脏话。
我盯着那四个字，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都凉了。胸口堵得发慌，一种被赤裸裸羞辱和欺骗的怒火，腾地烧了起来。
共克时艰？刘伟上个月提保时捷的时候怎么不说时艰？公司年底刚搬进这租金翻倍的新写字楼时怎么不说时艰？接政府大单子的时候，怎么把我们当牛马一样往死里榨？
就在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
刘伟走了出来，腆着微凸的肚子，脸上居然还能挤出一丝沉痛又虚伪的笑容。他身后跟着副总和高管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各位同事，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刘伟清了清嗓子，站在办公区中央，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惯有的、令人作呕的“画饼”腔调，“邮件大家都看到了。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大家有些失望，有些情绪……”
“何止是失望！”角落里，不知是谁低声呛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刘伟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假装没听见：“但是，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公司现在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每一个铜板都要用在刀刃上！暂时的放弃，是为了将来更大的收获！我希望大家能理解公司的难处，体现我们的职业素养和团队精神，与公司一起，度过这个暂时的难关！”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等明年，明年业务更上一层楼，我刘伟向大家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各位功臣！到时候，奖金翻倍！”
又是明年。
这套说辞，他用了不下三年了。去年也是这么说的，前年也是。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
底下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沉默不再是顺从，而是暴风雨前压抑的积雨云。
刘伟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匆匆结束了表演：“好了，大家收拾一下心情，提前下班吧！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我们一起努力！”
说完，他像是怕被什么缠上一样，带着高管们快步离开了办公区。
留下死一般沉寂的办公室，和一群心凉透顶的员工。
“快乐？”李莉喃喃自语，眼圈红了，“拿什么快乐？我拿什么回去跟我孩子说，妈妈今年没有奖金，你的新电脑没了？”
老赵默默地把桌面上的全家福扣了下去。
王哲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我没有动。手指在键盘上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办公群里已经炸了锅，消息疯狂刷屏，全是愤怒和绝望。但很快，几个高管和HR跳出来，开始刷什么“理解万岁”、“共渡难关”、“眼光放长远”的屁话，试图控评。
私聊的小窗口开始疯狂闪烁。
“鸣哥，真就这么算了？” “刘伟这王八蛋！新车新房，就是没钱发奖金！” “我受不了了，这地方不能待了！” “陆鸣，你技术好，路子广，有什么打算吗？”
我看着那些消息，胸腔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算了？
凭什么算了？
五年了，加班熬夜的是我们，啃硬骨头的是我们，项目成了是他刘伟领导有方，项目黄了是我们执行不力。功劳是他的，苦劳是我们的，到最后，连应得的那点酬劳，都要被一句轻飘飘的“共克时艰”抹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