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时候的日子,苦是真的苦。冬天筒子楼没暖气,夜里冷得缩在被窝里,两人得靠在一起才能暖和点。阿梅总把暖手宝塞给他,自己的脚却冻得冰凉。夏天蚊子多,小出租屋没装纱窗,阿梅总把蚊帐让给他,自己被咬得满腿包,却还说“我不怕蚊子咬”。可只要看着阿梅的笑,老李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总觉得,日子就像煤炉里的火,只要好好添煤,总能烧得旺起来。

2 雨夜惊变

变故来得太突然,像一场没预兆的暴雨。那年梅雨季特别长,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天阴得像泼了墨,工地上的脚手架被雨水泡得发潮,钢管上都生了锈。那天早上,老李出门时,阿梅还特意给他找了双胶鞋,叮嘱他:“下雨路滑,小心点,实在不行就早点回来。”他应着,揣了个阿梅煮的茶叶蛋,匆匆往工地赶。

工地上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他和工友们正扛着钢筋往楼上运,忽然听见“嘎吱——”一声脆响,像木头被掰断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旁边的脚手架往这边倒,紧接着,一根钢筋砸在他的左腿上,他整个人摔在泥水里,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有把刀在骨头里搅,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架子上,动一下都疼得钻心。阿梅坐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看见他醒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老李,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话都说不完整。

老李想抬手擦她的眼泪,却发现胳膊也被擦伤了,一动就疼。“工头呢?医药费咋办?”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阿梅的眼泪掉得更凶,手指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工头……工头跑了,带着工地上的钱走了,工友们找了他一天,都没找到。”

老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扔进了冰水里。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脑子里嗡嗡响——他还等着工钱攒首付,等着给阿梅买带阳台的房子,等着种满一阳台的茉莉,现在倒好,不仅赚不了钱,还要花医药费。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难捱。阿梅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揣着个布袋子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有时候去晚了,菜叶都被捡光了,她就跟菜摊老板求情,要几根烂了的萝卜。回来后,她把菜叶洗干净,切碎了煮成粥,再往粥里打个鸡蛋,小心翼翼地盛在保温桶里,往医院赶。

中午她不回出租屋,直接去附近的小饭馆洗碗。饭馆老板是个热心人,知道她的难处,给她开了一小时五块钱的工钱。阿梅洗得很认真,碗碟上的油垢都要搓好几遍,手指泡得发白起皱,却从不说累。晚上她再赶回医院陪老李,趴在床边就能睡着,手里还攥着没洗的碗布,指缝里全是油垢。

有一次,老李半夜醒来,看见阿梅趴在床边,头歪在枕头上,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他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看着她手上的茧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偷偷抹了把眼泪,心里暗自发誓,等腿好了,一定要好好对她,再也不让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