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谁啊?”一个兵痞梗着脖子骂。
男人不慌不忙,从内袋掏出一个证件晃了晃:“租界工部局,陆景明。几位若是有什么纠纷,不如等散戏后,我来做个和事佬?”
“租界……”
兵痞的气焰矮了三分,嘟囔了几句脏话,悻悻地坐下了。
混乱平息。
我站在台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叫陆景明的背影。
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坐回位置,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灰尘。
心口那阵狂跳,久久平复不下来。
戏终于唱完。
幕布一落,我几乎是踉跄着退到后台,扶着妆台大口喘气。
孙胖子跑过来,连声道:“哎呀吓死我了!还好没闹大!玉凝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说不出话。
等后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慢慢走到堆满戏箱的后门,想吹吹冷风,透口气。
夜风很凉。我抱着手臂,看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苏小姐。”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昏暗的灯光下,站着刚才那个西装男人——陆景明。
他不知何时来的,悄无声息。
“陆…先生?”
我警惕地看着他,手下意识地摸向旁边一根闲置的梨园棍。
他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神色在阴影里看不分明,语气却很低:“你的戏很好。但下次,唱得再稳些。”
我迟疑着接过纸条,指尖碰到微凉的纸张。
“台下盯着你的,不止是看客。”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张司令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自己小心。”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他微微勾了下嘴角,却没有回答。
只是朝我略一颔首,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从未出现过。
我愣在原地,直到冷风吹得纸张作响。
低头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锐利干净的字:
「锋芒甚利,恐伤自身。慎之。」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L」。
我捏着纸条,反复看着那行字,又望向了他消失的方向。
乱世纷扰,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夜风吹得戏服窸窣作响,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那一晚,我捏着那张写着“锋芒甚利,恐伤自身”的纸条,几乎一夜未眠。
“陆景明……租界工部局……”
这几个字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险提醒我?那句“张司令看你的眼神不对”,更是像根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第二天晌午,孙胖子搓着手又来了,脸上堆着笑,却比哭还难看。
“玉凝啊,昨晚……没事吧?”
我对着镜子卸头面,没吭声。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张司令府上早上来人了,说……司令夸你戏好,过几日府里宴客,点名要你去唱堂会。”
我的手一顿,一支珠花掉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班主,我这几日嗓子不适,怕是……” “哎哟我的姑奶奶!”
孙胖子差点给我跪下,“这哪能推啊!那可是张司令!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整个鸣春班!你就算哑了,上去比划两下也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