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进丞相府的当晚,就被剜掉了一双眼睛。
丞相抱着她,温柔地说:“你的眼睛很美,可惜,不是她的。”
他口中的“她”,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当今的皇后。
他把我娘扔在府里自生自灭,却把我带在身边,悉心培养。
他要我学皇后的仪态,模仿皇后的笔迹,成为她的影子。
及笄那天,他满意地看着我:“像,太像了。你,就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
他不知道的是我进宫的目的.........
我娘被拖进丞相府那天。
我躲在门板后面,手脚冰凉。
院子里灯火通明,那个穿绯色官袍的男人,是当朝丞相,陈望。
他的人按住我娘,动作粗暴。
我娘不挣扎,只回头看了一眼我藏身的柴房,眼神平静。
陈望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眼睛很美。”他说,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低语。
然后他补了一句。
“可惜,不是她的。”
他口中的“她”,我知道,是当今皇后。全京城都知道,丞相曾为皇后折腰。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陈望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身后的人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小巧的银刀。
刀锋在灯下闪着冷光。
我娘没有叫喊,甚至没有流泪。血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两个血窟窿对着天空。
陈望拿过一方白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双被剜下的眼睛,仿佛在擦拭什么绝世珍宝。
他把眼睛放进一个早就备好的锦盒里。
做完这一切,他抱着那个锦盒,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我娘,转身就走。
他轻声说:“扔到后院那间废屋,别让她死了。”
门被关上。
我从柴房里爬出来,爬到我娘身边。
血腥味钻进我的鼻子。
我摇晃她,她没有反应。
“娘。”我叫她。
她忽然动了,摸索着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冷,沾满了血。
“阿月,”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活下去。”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我被带到了陈望的书房。
他正在看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皇后的常服。
他没有回头,问我:“几岁了?”
“八岁。”我的声音发抖。
“名字。”
“阿月。”
他终于转过身,那张被全京城女子仰慕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视,像在检查一件货物。
“眼睛,倒有三分像她。”他自言自语。
然后,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从今天起,你不再叫阿月。”
“你,就是我的作品。”
“一件送给陛下的礼物。”
他不知道,他口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姨母。
我进宫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固宠。
我的计划,从八岁这年,从我娘失去眼睛的这个夜晚,正式开始。
陈望是个有耐心的工匠。
他把我当成一块璞玉,用最严苛的方式雕琢。
第一堂课,是学走路。
他在书房地上铺了一张巨大的宣纸,上面用墨线画出繁复的路线。
“皇后仪态万方,步步生莲。她每一步的距离,都是三寸。”
一个教养嬷嬷拿着戒尺站在旁边,面无表情。
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宣纸上。
脚小,步子迈不大,但要精准控制在三寸,很难。
第一步,踩偏了。
戒尺狠狠抽在我的小腿上,立刻起了一道红痕。
“重来。”嬷嬷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咬着牙,退回起点。
第二步,又偏了。
戒尺再次落下,同一位置,伤口见了血。
陈望就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那幅皇后的画像,看得入神。他仿佛听不见戒尺破空的声音,也看不见我腿上的血。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摔了多少次,挨了多少下。
小腿已经麻木,全是血痕。
直到深夜,我终于能勉强控制着步距,走完那段路线。
嬷嬷收起戒尺:“今天到此为止。”
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陈望放下画卷,走到我面前。
他低头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审视。
“记住这种感觉。”他说,“痛,会让你记得更清楚。”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的仪态,是在宫中无数规矩的磋磨下练成的。你吃的这点苦,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我的晚饭,是一碗清水,两片冷馒头。
第二天,是学写字。
书案上铺着上百张临摹的字帖,每一个字,都出自皇后之手。
陈望的字,和皇后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他亲自教我。
他站在我身后,手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暖,但那温度让我感到恶心。
“她的字,风骨藏于秀美之内。你看这一捺,看似轻巧,实则力道千钧。”
他引导着我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安”字。
我的手腕只要稍微一抖,他的手指就会用力收紧,像铁钳一样。
“不用你自己的力,感受她的力。”他贴在我耳边说,气息冰冷。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我娘被拖走那天,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样。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忍住了。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八年。
走路、写字、弹琴、画画、下棋,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的弧度,都必须和皇后一模一样。
陈望的书房里,挂满了皇后的画像。有她少女时的,有她刚入宫时的,有她成为皇后后的。
那些画,都是他亲手画的。
他常常对着那些画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会指着画对我说:“你看,她这时候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后来,她就不这么笑了。”
或者说:“她蹙眉的时候,左边的眉梢会比右边高上半寸。你再试试。”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遍遍模仿。
做得好,没有奖励。
做得不好,惩罚立刻就到。
有时是挨饿,有时是戒尺,有时,他会带我去见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