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终于停止了震动。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果然，几秒后，屏幕再次亮起，刺眼的来电显示——“林薇”。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我掏出手机，看着那个疯狂跳动的名字，手指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感，像这高处的风一样，席卷了我全身。
我接通了电话，但没有放到耳边，而是按下了免提键。
“李哲！你死哪去了？！定位显示你在XX大厦顶楼！你跑那上面去干什么？！想跳楼吗？！啊？！”林薇尖利到破音的声音立刻从扬声器里炸开，带着极度的恐慌和愤怒，在空旷的天台上被风吹得有些变形。
我没有回答。风声呼啸着灌入话筒。
“说话啊！哑巴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信息？！你是不是跟那个姓苏的贱人在一起？！我告诉你李哲，你敢背叛我，我让你身败名裂！我……”她的咒骂和威胁像连珠炮一样喷射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听着她声音里的疯狂、控制、还有那扭曲的“爱”。天台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清醒感。过去半年里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24小时闪烁的定位图标、随时弹出的视频窗口、墙角冰冷的摄像头、精确到分钟的行程表、被撕碎的粉色名片、客户意味深长的眼神……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飞速闪过。
够了。
真的够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解脱和悲凉的力气，猛地从胸腔深处涌了上来。我打断了她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冰冷，穿透了呼啸的风声，也穿透了电话那头疯狂的咒骂：
“林薇。”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我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震慑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灰尘味道的空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听着。”
“现在，立刻，马上。”
“把你装在我家里的那三个摄像头，拆了。”
“把你手机里我的24小时定位，关了。”
“我们。”
“完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没有听她可能爆发的哭喊、咒骂或者哀求，手指异常稳定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有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我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站在城市之巅，俯瞰着脚下渺小的芸芸众生。胸腔里那颗被勒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而有力的节奏，重新搏动起来。
第五章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暮色渲染得光怪陆离。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出租屋楼下。单元门黑洞洞的，像一张沉默的嘴。
走到门口，脚步顿住了。
昏暗的楼道声控灯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是林薇。
她穿着单薄的连衣裙，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
那张总是妆容精致、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脸，此刻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眼线晕开，糊成两个黑圈，粉底被泪水冲出沟壑，鼻尖通红，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她看到我，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