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要把瘫痪的小姑子接回家。
"我和你妈年纪大了,你来照顾。"她指着我说。
我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每天还要上班养家。
"妈,我实在……"
"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家待了?不照顾就滚!"
老公也帮腔:"我妹那么可怜,你就不能牺牲一下?"
我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
就在小姑子要进门那天,从不管家务的婆婆,突然一巴掌扇在公公脸上。
公公捂着脸,彻底傻了。
晚饭的桌子。三碗白饭。一盘炒青菜。
周德海把筷子放下,声音不大。
“周兰,下周接回来。”
我夹菜的动作停住。
周明,我的丈夫,头不抬,嗯一声,继续扒饭。
王秀英,我的婆婆,擦擦嘴,看我。
“你跟公司说一下,请个长假。家里,你来照顾。”
我的肚子七个月,像个沉重的球。我每天挤地铁,跑业务,这个家靠我吃饭。
我放下筷子,声音发干。
“妈,我还要上班。而且我这肚子,弯腰都费劲。”
王秀英的脸拉下来。
“让你照顾是看得起你。怎么,有意见?”
周德海咳嗽一声,打圆场。
“小静,你妈也是没办法。我们年纪大了,兰兰那个情况,总不能送外面去,让人戳脊梁骨。”
周明终于抬头,嘴里还有饭。
“不就我妹吗?你牺牲一下怎么了?她多可怜。”
牺牲。
这个词像针,扎进我耳朵。
我结婚两年,工资卡上交。我的钱,变成这个家的饭,周明买游戏装备的钱,公婆的零花钱。
现在,他们要我牺牲工作,牺牲身体,去照顾一个瘫痪的病人。
我看着周明。
“我怀孕了,你忘了吗?”
他躲开我的眼神,又低下头。
“我知道。辛苦你了。但这是我亲妹妹。”
王秀英一拍桌子,青菜盘子跳一下。
“在这个家,我说话还算不算数?你还想不想待了?不照顾就滚!”
滚。
整个客厅安静下来。只有周明扒饭的声音。
我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
我低头,手放在腹部,很久。
然后我抬头,看着王秀英,看着周德海,最后看着周明。
我笑了笑,很轻。
“好。我照顾。”
他们三个人都愣住。可能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快。
王秀英脸色缓和一点,重新拿起筷子。
“这还差不多。都是一家人。”
周德海也点头。
“小静还是懂事的。”
周明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
“老婆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
我没吃那口菜。
我拿出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
我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停止键。
一段录音,时长三分二十秒。
我点开,王秀英尖利的声音立刻从里面钻出来。
“不照顾就滚!”
周明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你牺牲一下怎么了?”
三张脸,三种颜色。红,白,青。
饭桌上死一样的寂静。
我站起来,肚子顶着桌沿。
“周明,我们聊聊。”
我走进卧室,关上门。
周明跟进来,脸色难看。
“许静,你什么意思?你录音?”
我没理他,打开衣柜,里面有一个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我把它拖出来。
“周明,我今天告诉你我的计划。”
他看着箱子,有点慌。
“什么计划?”
“第一,这录音,明天会出现在我们两家所有亲戚的群里。特别是你那个当老师的姑姑,还有我那个在报社的表哥。”
周明的呼吸变粗。
“你疯了?”
“第二,我的工资卡,我已经挂失了。新卡在我自己手里。这个家,从明天开始,断供。”
他冲过来想抢我手机。
我举着肚子,对着他。
“你敢碰我一下,我现在就报警。家暴孕妇,你想想后果。”
他停住脚,手悬在半空,指着我,发抖。
“你,你好狠。”
“是你们教我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第三,孩子生下来,跟我姓。抚养费你一分不能少。这房子,买的时候我爸妈也出了十万,我要一半的折价。我们离婚。”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我感觉整个世界的噪音都消失了。
周明彻底傻了。他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就因为我妹?就因为让你照顾她?”
“不。”我拉开行李箱的拉杆,“是因为你,你的家人,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现在,这个工具不想干了。”
我拉着箱子,走向门口。
“你不是让我滚吗?我滚。”
我没滚成。
我拉开卧室门,王秀英和周德海就堵在门口。
王秀英的眼睛像刀子。
“离婚?你想得美!我周家的孙子,跟你姓?你做梦!”
周德海的脸绷着。
“小静,别冲动。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录音的事,是你不对。”
我看着他们,觉得好笑。
“是我不对?我被你们逼着辞职,照顾小姑子,是我不对?我怀着孕,养着你儿子,是我不对?”
周明从卧室里追出来,拉住我的胳it's arm。
“老婆,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们不离婚。”
他的手碰到我,我像被火烫到一样甩开。
“晚了。”
我绕过他们,走向大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王秀英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走我的手机。
她动作很快,不像个六十岁的人。
“手机给我!你想毁了我家的名声,没门!”
她拿着手机,找到那段录音,点了删除。然后她把手机扔回给我。
她以为这样就完了。
我接住手机,打开一个云盘APP。
同样的录音文件,静静躺在里面,后面标注着“已备份”。
我把屏幕对着她。
王秀英的瞳孔缩了一下。
周德海的脸色更沉了。
周明一脸绝望。
这个家,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子,他们把我关在里面,敲骨吸髓。现在,我把这个罐子砸开了一条缝。
我拉开大门。
外面的风吹进来,带着一股自由的气息。
“周明,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你考虑清楚。”
我没再回头,拉着箱子走进楼道。
下楼的时候,我的腿有点软。
肚子很沉。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到小区门口,我叫了一辆车。
坐上车,我报了我婚前那套小公寓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看我一眼。
“姑娘,跟家里吵架了?看你还怀着孕,别动了胎气。”
我摸着肚子,摇摇头。
“师傅,我没吵架。我新生了。”
车开出去,我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那个我住了两年的小区,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点。
我拿出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静静?”
“妈。”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怎么了?是不是周明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妈,我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是我妈的叹气。
“离就离吧。人没事就行。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在回自己房子的路上。”
“好,我跟你爸马上过去。别怕,家里有我们。”
挂了电话,眼泪终于掉下来。
我不是在哭我的婚姻,我是在哭我那被浪费的两年青春。
到了公寓,打开门,一股灰尘味。
我把箱子放在一边,走到窗边,推开窗。
新鲜空气涌进来,冲散了屋里的沉闷。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的石头,松动了一点。
我开始打扫。
擦桌子,扫地,拖地。
肚子很碍事,我动作很慢。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
等我把整个屋子收拾干净,天已经黑了。
爸妈也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
我妈一进门就拉着我看。
“瘦了。脸色也差。”
我爸把东西放进厨房。
“人没事就好。许家的女儿,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我妈给我盛了一碗鸡汤。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喝着汤,胃里暖暖的。
一整天的疲惫和委屈,好像都被这碗汤融化了。
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
手机响了。
是周明。
我挂断。
他又打过来。
我再挂断。
他发来一条信息。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吧。我妈也知道错了。兰兰的事,我们再商量。”
我看着信息,笑了。
再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把他拉黑。
世界清静了。
第二天上午,我没去民政局。
我知道周明不会去。
我在等。
等一个电话。
下午,电话来了。是周德海。
他的声音很疲惫。
“小静,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
“兰兰……兰兰她,今天就要出院了。”
“那是你们的事。”
“周明一天没吃饭了。他妈也在哭。你就真这么狠心?”
“我狠心?”我反问,“你们逼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狠心?”
周德海沉默了。
“你回来吧。我们保证,不让你照顾兰兰。我们请保姆。”
“我说了,不可能。”
我准备挂电话。
周德海突然说:“兰兰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