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在林淮川与小青梅订婚的第二天,他出事了。
因剿匪时遭遇不测,他双腿残废,小青梅得知后,当晚便退了婚。
是我,凭借自己的独特的针灸之法,耗费无数心血,助他重新站了起来。
他郑重地向我发誓,日后必定迎娶我为妻。
然而,就在成婚当天,林淮川的小青梅突然回来了,
她以死相逼,哭着哀求林淮川不要娶我。
刹那间,林淮川方寸大乱,将小青梅紧紧搂入怀中,
“荨若,我想娶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瞬间僵在原地,遍体生寒。
小青梅却一脸娇矜,满不在乎地打量着我这位端庄的高门贵女,
“公府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个笼不住夫君心的空架子。”
1
林淮川猛地将我推倒。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红盖头滑落,露出我苍白的脸颊。
听着他带着哽咽的声音,我的眼神不禁一阵恍惚。
但仅仅愣了几秒,我便强忍着身上擦破的伤口,默默爬了起来。
周围的众人都在说着恭喜的话。
“林将军与何姑娘终于重归于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可今日是林将军与苏绎雪的大喜之日啊,何荨若这半路杀出,也太不知羞耻了,苏绎雪又做错了什么?林将军最落魄的时候,唯有她不离不弃,悉心照料。”
“嘘,你也不看看如今的形势,林将军都抱得美人归了,你还管别人死活,小心林将军收拾你。”
众人小声议论着,每个人都觉得这事不妥,却都不敢大声声张。
毕竟,如今的林淮川已是战功赫赫、备受瞩目的镇远大将军,不再是当初被困在一方天地的落魄之人。
我望着林淮川,他满眼心疼地看着他的青梅,不停地安抚着,自始至终都未曾看我一眼。
不知为何,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三年前,他在剿匪时遭遇不测,双腿残废,身体虚弱不堪,皇帝对他不管不顾,昔日的同僚也纷纷落井下石,恨不得将他踩入尘埃。
而他的青梅何荨若,更是送来退婚书,他深受打击,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昏迷不醒。
那时,唯有我守在他身边。
“绎雪,你也会离开我吗?” 他满脸悲伤与慌张,哀求着我,“不要走,好不好?”
我放下手中正在研磨药材的杵臼,深深地凝视着他,在他黯淡的目光中,满是我对他的爱意。
“我不走。”
彼时,我被宠妾灭妻的父亲赶出家门,走投无路,是林淮川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收留了我。
如今他一朝落魄,即便他赶我走,我也不会弃他而去。
他的眼睛瞬间有了光亮,可很快又黯淡下去,苦笑着说:“如果你遇到更好的人,想离开,我不会阻拦,跟着我...... 你没有未来。”
“不会的,” 我坚定地说,“我会用我的医术,帮你重新站起来,重回巅峰。”
为了帮他治疗,我日夜钻研医书,踏遍深山老林寻找珍稀草药,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将医术磨炼得愈发精湛。
历经三年,通过精心的药物调理、持续的针灸治疗,终于让他重新站了起来,身体也逐渐恢复强健。
他康复那天,激动地抱住我,说道:“绎雪,若没有你,我绝无今日,你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贵人,我定不会负你!”
他还说要娶我,要一辈子对我好,可没想到,成婚当日,他却给了我最沉重的打击。
婚宴中断,我换下婚服。
他虽未与我交谈,但我从他偶尔投来的目光中,已然明白,他不想娶我了。
其实我本就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况且他曾经对我的帮助,远胜过我对他的付出。
他既不愿,我离开便是。
这场婚事如此荒唐,当晚众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便暗中召见了我,询问我想要何种补偿。
林淮川康复后坚持要娶我,皇上本就极为不悦,只是拗不过他。
如今这局面,倒正合皇帝心意。
我跪在地上,低声回道:“民女近日便会离京,恳请圣上赏赐些钱财,民女感激不尽。”
皇帝有些诧异,但对我的回答很是满意。
一旁的太监尖着嗓子说道:“你这姑娘还算识趣,皇上准了,你只管安心离去吧。”
皇上赐给我万两银票,只要我不挥霍,足够我安稳度过余生。
我谢过恩赐,离开了皇宫。
我父亲曾是京官,我自小便是官家小姐,从未离开过京城。
我想去蜀地,听闻那处山川奇秀,有闻名遐迩的蜀锦。
为了探寻前往的路径,我问了许多往来的行脚商,他们说蜀地路途遥远,去往蜀地的商队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启程。
我思忖一番,时间上还来得及,便决定回将军府收拾细软。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林淮川牵着何荨若的手走了进来。
他来找我向来不敲门,可跟在他身后的何荨若,脸色却因此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朝我走来,林淮川看着我,目光闪躲,
“绎雪,大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事我们之后再谈。荨若莫名感到心慌意乱,精神不济,你医术高明,快给她看看,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我看了眼林淮川,他显然还不知道皇上召见我的事。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如今他美人在侧,我也没打算与他道别。
“好,何姑娘请坐。”
林淮川拉着何荨若在我面前坐下,轻声安慰她:“别怕,绎雪医术精湛,肯定能治好你。”
何荨若甜甜一笑,“嗯,我都听你的。”
我仔细为何荨若把脉,又观察她的舌苔,气色,一番诊断后,发现她身体并无大碍。
“何姑娘身体康健,至于心慌,或许是近来操心过多,安心调养几日便好。”
何荨若听后,脸色瞬间一冷,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挑衅,可转而望向林淮川时,又变得委屈起来。
她拉着林淮川的手,“淮川,我是真的难受,心慌意乱,说不定绎雪姑娘就是不愿给我看呢。”
“也是,我毕竟爱你太深,搅了你们的婚宴,绎雪姑娘讨厌我也是应该的,又怎会真心为我医治。”
“心慌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我自找的,就让这心慌折磨死我吧,这样你和绎雪姑娘就能没有阻碍,重新在一起了。”
“你胡说什么!” 林淮川听后,立刻沉下脸制止她,
“我不是说了要娶你吗,怎么会看着你难受不管。”
何荨若顿时泪眼汪汪,柔弱地靠在林淮川怀里,小声抽泣起来。
林淮川满眼心疼,随即指责我,
“绎雪,我知道昨日大婚没成让你难堪,都是我的错,可即便你心中有怨,也不该拿荨若的身体开玩笑吧?”
我看着他不满的眼神,心里猛地一痛。
相处多年,他竟觉得我会公报私仇。
我垂下眼眸,“是我医术有限,或许没看出何姑娘的病症。林将军若实在担心,可带何姑娘去太医院看看。”
何荨若拉了拉林淮川的衣袖,娇嗔道:“跑来跑去多麻烦呀,我就想让绎雪姑娘给我看,她就这么不愿意吗?”
林淮川看向我。
我明白,这事我推脱不掉了。
“既然如此,我给何姑娘开个调养的方子,何姑娘回去服下,若还是觉得不舒服,林将军明日可请太医院的人来瞧瞧。”
我思索一番,写下了一份由常见滋补药材组成的温和调养药方,对身体有益无害。
即便服下后仍有不适,那也是太医院的事了,明日,我便已离开。
我依他们的要求开了方子,林淮川却不知为何,沉默起来。
“我还有事要忙,林将军与何姑娘若没别的事,便请回吧。”
我话音刚落,林淮川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为何...... 为何对我如此生分?”
从我们患难与共起,他便不许我喊他 “林将军”,而是让我直呼其名。
他说,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离开,唯有我不会,他不想把我当作外人,而是想与我相伴一生的人。
如今我又变回最初生疏的样子,连他名字都不叫了,他不禁心慌起来。
我刚要开口,好好与他道别,何荨若眼中闪过一丝怨愤,随即捂着胸口,轻轻皱眉。
“淮川,我好难受...... 我想休息了。”
林淮川见状,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看都没看我一眼,便抱起何荨若匆匆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最终扯了扯嘴角。
“也好,省得离别徒增伤感。”
2
过了两个时辰,丫鬟送来了晚膳,却不让我在大堂用餐。
我知道林淮川因身体残疾康复,如今备受朝廷赏识,每日都有众多人登门拜访,今日府中肯定也设了宴会。
只是,陪伴在他身边参加宴会、招待宾客的,不再是我,而是何荨若了。
我坦然接受这一切,连房门都未踏出半步,更没有去宴席上大闹一场的想法,丫鬟这才放心地缓缓退下。
她们满脸不悦,往外走时还小声嘀咕着。
“真倒霉,偏偏被派来伺候这个被林将军抛弃的女人,大婚当日就被丢下,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前程。”
“就是,谁都知道林将军最爱的是何姑娘,她还赖着不走,真是自不量力。”
“是啊,林将军与何姑娘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多般配啊。”
我面色平静,对此早有预料,可心中仍忍不住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感。
嫁给林淮川,终究是我奢望了。
在他出事的那几年,他对我极为依赖,每日都要守在我身边,给了我不该有的幻想。
我在院中为他调配草药,他会静静地坐在院里陪着我。
要是我一时没了动静,他就会惊慌地呼喊我的名字,直到听到我的回应才会安心。
那时,我暗自欣喜,甚至想与他永远停留在那样的时光里,哪怕无名无分也甘愿。
如今,我虽有了恩人的名分,还差点与他成婚,可最终还是走散了。
甚至不能说是走散,若不是他落魄,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他,如今不过是回到原本的轨道罢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关上房门,行李早已收拾妥当,只等明日前往蜀地。
第二天,我背着包袱出门,准备离开。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也不在意。
突然,我听到有人尖叫:“来人啊!何姑娘喝药后不对劲了,苏姑娘也太狠心了吧!”
我停下了脚步。
我给何荨若开的是调理气血的归脾汤,怎么会出问题?
何荨若暂住在将军府,我刚要进屋查看,一个丫鬟眼尖地看到了我,一把抓住我,将我拖到了何荨若的房间。
我看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乌青的何荨若,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正要上前为她把脉,却被匆匆赶来的林淮川一把拉住,狠狠甩开。
“住手!你还想对荨若干什么!”
我被他用力推倒,撞到桌角,腰部一阵剧痛,好一会儿才忍痛站起身来,“林将军,我没有下毒,那药方是......”
话还没说完,林淮川便劈头盖脸地对我一顿怒骂,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苏绎雪!医者仁心,你却给人下毒,你怎么变得如此狠毒!”
我心头一紧,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竟一时语塞。
“淮川,我没事的。”
这时,何荨若强撑着身子,朝林淮川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是我坏了绎雪姑娘的好婚事,破坏了她与你的缘分,她记恨我也是应该的......”
林淮川心疼地握住何荨若的手,随即冷冷地瞥向我。
“你昨日给她开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望着他,坚定地说:“归脾汤。”
“那是补药,我想苏姑娘不会害我的,可归脾汤怎么会让我呕吐不止、浑身乏力,还头晕目眩呢。”
何荨若眼泪汪汪的,劝林淮川不要生气,
“淮川,你就当是归脾汤好了,别怪绎雪姑娘,别伤了你们的情分。”
她的贴身丫鬟也哭着说道:“林将军,您可要为我们家姑娘讨回公道啊,那汤药肯定有问题,才害得姑娘如此难受!”
林淮川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满是怒火。
“来人,去熬一碗泻心汤喂给苏绎雪喝。”
说完,他冷眼看向我,
“这也是有泻下作用的药汤,会让你腹痛,但不会危及性命,你怎么对荨若的,就怎么还回来。”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攥着包袱的手越握越紧。
“我真的没有下毒,那方子就是归脾汤,是调理身体的补药 ,你随便找个大夫看看便知。”
林淮川显然不相信我,沉着脸安抚着他的心上人。
何荨若靠在他怀里,挑着眉梢冲我得意地笑。
此刻,侍卫端着药碗走近。
我看着碗里黑褐色的药汤,闻到刺鼻的气味,就感觉不对劲。
这药汤根本不是什么泻心汤,而是加了乌头等剧毒的汤药!
喝了会出人命的。
“我不喝这毒汤,我真的没有伤害何姑娘,真的没有!林将军,你还没查清楚,就要我付出这样的代价吗?我会没命的...... 呜呜呜。”
我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丫鬟的束缚,却还是被守在一旁的侍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被强行灌下了汤药。
很快,药效发作。
我疼得冷汗直冒,蜷缩着身子捂住肚子,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在快要痛晕过去之前,我听到何荨若假惺惺的关切:
“呀,绎雪姑娘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她没事吧?”
“别管她,她就是装的,她以前试药痛得打滚都没吭声,如今不过是碗泻心汤,不可能疼成这样。”
我的眼角有些湿润,惨然一笑。
我以前为他以身试药,不幸中了曼陀罗花的毒,也是这般疼得冷汗淋漓。
那时的他心疼得眼眶泛红,不眠不休地守了我两日,直到我好转。
他拉着我的手,说心疼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我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可没想到,我如今的痛苦,竟全是他给的。
最是故人心易变,曾经的一切终究还是变了。
林淮川抱着虚弱的何荨若大步离开,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趴在地上。
我在剧痛中死去活来,口吐黑血,我知道,如果不自救,我真的会死。
于是,我强忍着疼痛爬起来,一步一步朝门外挪去。
终于,在濒死之际,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救......” 我只勉强挤出一个字,便两眼一黑,直直地倒进了那人怀里。
而林淮川将何荨若送去太医院诊治,带着太医回到府中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去看看绎雪吧,她喝了泻心汤,会腹痛一阵,上几趟茅房就好了,现在过去两个时辰,应该也缓过来了,但她身体弱,你给她开点药补补。”
他终究还是对苏绎雪有些不舍。
毕竟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伴了他三年,即便她做错了事,他也不该用腹泻的药来惩罚她。
他还把苏绎雪开的药方递给太医,让太医看看这药方到底有什么作用,怎么会让何荨若出现那些症状。
太医仔细端详药方,疑惑地开口:“这药方就是调理气血的归脾汤,不会让人晕倒,呕吐啊。”
林淮川心头猛地一紧,还没来得及回应,扫地丫鬟的抱怨声先传了过来。
“哎呦,这绎雪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净留些脏东西,你瞧这黑黑的。”
“哎不对,怎么有股血腥味儿,好像是血?”
太医立刻上前,看着地面上残留的黑褐色汤药,蹲下去沾了一点放到鼻尖闻了闻,顿时大惊失色。
“林将军,这不是泻心汤,而是加了乌头,会出人命的剧毒汤药啊 ......”
第2章 2
3.
我躺在医馆的病床上,意识已然混沌,唯有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本将军从未想过要伤她,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加了乌头的剧毒汤药?难道...... 难道绎雪真的是被冤枉的?!”
林淮川的声音中满是惊惶与失措,那颤抖的语调里,我仿佛能看到他此刻方寸大乱的模样,脸上定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将军,乌头毒性猛烈,服下极可能致命,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苏姑娘啊!” 太医焦急的劝说声,在我混沌的意识里,仿若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带着无尽的忧虑与急切。
转瞬之间,林淮川那饱含无助与愤怒的怒吼,如一道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开:“都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她,你们统统都得给我陪葬!”
我是被医馆的大夫救下的,尽管意识模糊,可街上嘈杂的喧闹声、行人的指指点点,我依旧能隐隐有所察觉。
林淮川来得很快,然而,大夫们正全力救治我,严词拒绝他踏入病房半步。
“你们给我用心医治!她要是有任何闪失,我定让你们整个医馆鸡犬不留!”
他那急切又蛮横的话语,曾经或许能让我心动,可如今,却再也无法在我心中激起哪怕一丝涟漪。
我紧咬着牙关,每一寸肌肤都似被滚烫的岩浆灼烧,钻心的疼痛让我冷汗如雨下。
听到他这般言语,我费力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的轻哼。
事到如今,在我命悬一线之时,他才慌了神,才惊觉事情不对,这不是为时已晚了吗?
一直以来,他的眼中、心中,满满都是何荨若。
他毫无保留的偏爱,就像一把火,助长了何荨若心中的恶念。
那恶念肆意疯长,最终化作一只无情的黑手,将我狠狠推进了这生死绝境。
若不是那位神医机缘巧合路过,及时伸出援手,我恐怕早已魂断将军府,冰冷地躺在那阴森的地板上,无人问津。
如今,他竟在医馆外大闹,还妄图牵连医馆里这些无辜的人。
一想到此,我只觉胃里一阵翻涌,满心都是厌恶。
他现在才表现出所谓的深情,又有何意义呢?
我已然将他看得透透彻彻,心也如死灰一般。
疼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向我袭来。
但在心底最深处,那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如同一盏明灯,支撑着我用尽全身力气,努力配合神医的治疗。
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晕过去,一定要活下去。
回首往昔,为了治好他残疾的身体,我不惜以身试险,尝遍了世间各种毒药,吃尽了苦头。
我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的一切,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
可如今看来,我所做的这一切,我的真心,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曾经离开将军府时,即便遭受他无情的抛弃,我都未曾心生怨恨。
可直到今日,亲眼看到他对我的生死毫不在意,任由我陷入绝境,我才真正对他寒了心。
我打心底里感到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他付出了那么多,却换来这样一个令人心碎的结局。
4
我这一次极为凶险,神医掏出了压箱底的救命药丸才把我救下。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我躺在床上,医馆的人一口口替我喂药。
外面却传来一阵阵喧闹阻拦的声音,随即林淮川闯了进来。
他粗喘着气,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好似安心了下来。
“绎雪,你怎么样了,我那时只是太担心荨若了,没顾得着你,你不要生气,而且那汤药,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不知道谁让你喝下毒药。”
我点了点头,“不生气。”
因为我已经要走了,也没有生气的必要了。
他见我神色淡淡,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为何如此平静,以前我因着荨若没顾上你,你都掉眼泪的。”
原来他也知道以前偏爱何荨若的行为会让我伤心啊。
“不对的,你定是生我的气了。”
我看着他,“林将军,既然有喜欢的女子,便不要再来招惹别人了,毒药汤不是你授意的,也不可能是我授意的,谁下的你自己有数,我也不想多提,从前你救过我,如今,我们已经扯平了。”
“多谢林将军昔日相救,从此,我们便划清界限,别再往来了。”
他愣了一会儿,红了眼眶,“那怎么能行,我说过,我定会娶你的。”
他还想多言,何荨若身边的丫鬟却急匆匆跑来,跪在地上。
“林将军,你去看看姑娘吧,姑娘好像毒素未清,如今往外吐血呢。”
林淮川顿时慌张,转身匆匆离开,我安静喝药,想要身体快点好起来,耳边传来他的话,“我会弄明白汤药的事,给你一个交代,你等我。”
可惜,我不打算等他了。
今晚只要能下床,我便离开京都前往蜀地。
的确如我所料,等我好点了,便一路赶往商队出发地,踏上了前往蜀地的路。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我已经完全康复。
推开门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却意外发现林淮川就站在门外,他眉眼布满风霜,嘴唇发紫,不知是不是赶路匆匆,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见我出来,他双眼陡然亮起来。
“绎雪。”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错了,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我没有理会,转过身准备关门。
林淮川伸手挡住了门,他的手就这样被夹在那,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放手。”
林淮川声音哑了许多。
“我不放手了,绎雪,这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知道错了,汤药的事已经查明,根本不是你的错,是何荨若她自导自演的戏码,而我惩治你的汤药,更是她暗中让人下的毒,我不知情。”
“我已经将她打入牢中,让她付出代价了,我也不会再伤你的心,以后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我可以用一生来补偿你,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几乎带着呜咽祈求的声音。
我曾以为,如果某日林淮川向我袒露真心,我会感动到一辈子都要陷进去。
可现在,我的心底泛不起一丝波澜。
林淮川红了眼。
“绎雪,你原谅我好吗?”
我轻叹了口气,苦笑了下。
“可是我觉得,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那日若非有人相救,恐怕你没有跟我道歉的机会了,林将军,看在我真心实意陪了你三年的份上,别再纠缠了,好吗?”
“如今我看见你,总觉得痛苦。”
林淮川顿时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躯壳。
他捂着胸口,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血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寒风轻弄,我关上了门。
那之后,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自己也寻了个小生意做,还收养了同样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去街上给她置办衣裳,正准备回去时,眼前一黑,有人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失去了意识。
5
我从昏沉中悠悠转醒,待逐渐看清周遭,心头猛地一震,我竟躺在了 “将军府” 里。
可再一打量,又觉得哪儿都透着古怪。
准确来讲,这并非真正的将军府。
屋内的布局,和记忆里将军府的一模一样,就连床幔上那精致的花纹,都与我从前在将军府住的房间毫无二致。
但我心里清楚,我是从蜀地被带回这儿的,从蜀地回京城,即便乘坐最快的马车,也得耗费半月之久。
我绝不可能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喜欢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林淮川。
他身着那件我曾经最爱看他穿的白衣,嘴角挂着一抹笑,可那笑容却莫名让我心底发寒。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好似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不堪的过往。
“我为你打造了这座和京城将军府一样的地方,这里满满都是我们的回忆。你瞧,这床幔上的花纹,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东边放着的那个瓷瓶,你以前总爱用它来插花......”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想把我拉回过去。
我不想再听,打断他道:“我不喜欢。我要回去,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盼着我。” 想到家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我的心愈发急切。
林淮川嘴角的笑意未减,可那笑容却让人脊背发凉,他伸手想来握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往后躲。
“我知道你收养了孩子,你可以把她接过来,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她。要是你愿意,我们可以成婚,再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说得如此轻巧,好像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我只觉一阵气闷,用力推开他,说道:“我现在只想要自由,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片死寂。
突然,林淮川猛地冲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我,他的双手好似铁钳一般,让我动弹不得。
我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
“绎雪,这些日子我去了寒山,我一步一步跪满了寒山的一千层台阶,我向佛祖祈求,保佑你的健康,庇佑你的一切。我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近乎哀求,可我却只觉得陌生和恐惧。
我拼命摇头,挣扎着说:“林淮川,你放开我。离开的时候,我从未怨过你,也没怪过你。但你要是把我强行留在这儿,我只会越来越厌恶你。我毫无保留地陪了你三年,把真心都给了你,别让我恨你,行吗?”
林淮川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
紧接着,我感觉到脖颈处一阵温热,他竟痛哭出声,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泪水滚烫,
“你厌恶我也好,怎样都行,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
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近乎疯魔了。
就这样,我被囚禁在了这座所谓的 将军府 里。
林淮川说他已经派人去照顾我收养的孩子,可我根本不信他。
白天,他端来水和食物,我碰都不碰。
夜里,他想靠近我,想搂着我入睡,我一次次将他推开。
他跟我说话,我也当作没听见,满心只有逃离的念头。
终于,在被囚禁的第三天,我瞅准时机,放了一把火。
火势迅速蔓延,我满心期待着能借着守卫们灭火的混乱逃离这里。
当我好不容易爬上府中的院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林将军,火势太大了,您不能进去啊!”
紧接着,是林淮川那声嘶力竭的怒吼,
“别拦着本将军,绎雪还在里面,本将军要去救她!她要是死了,本将军也绝不独活!”
我忍不住回过头,只见下人们死死地拉住林淮川,他双眼通红,神色癫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火海。
那座房子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看着他那模样,我的心猛地揪紧,可仅仅只是一瞬,我便咬咬牙,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后来,我听闻复宠不久的林将军,因为冲进火场救人,眼睛再度失明。
这一次,再也没有我在他身边,为他以身试药,陪他熬过病痛。
听说他还变卖了所有家产,给了一对母女一间小店铺。
他自己则住在那对母女家的隔壁,每日只能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在病痛和悔恨中苦苦挣扎。
而我,自那以后,彻底与他的世界划清界限,余生都未曾再踏入他的生活半步,直至年华老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