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住东屋,他住西屋,中间只隔一道竹帘。
子时,万籁俱寂。
红蝶盘膝,尝试运转灵力,锁灵环却猛地收紧,痛得她冷汗淋漓——伪五灵体被凡俗杂气侵扰,五行随时可能失衡。
“别硬来。”王林的声音隔着竹帘,低而稳,“出来,带你走趟夜路。”
红蝶推门,月光如水,王林倚在梅树下,指尖挑着一盏小小灯笼,烛火豆大,却把夜色烫出一个温柔的洞。
“去哪?”
“让你看看,什么叫化凡。”
……
小镇外,十里秧田,春水方生,蛙声一片。
王林脱靴,裤腿挽到膝,下田,弯腰,插秧。
月光下,他脊背弯成一张拉满的弓,水珠顺腕骨滚落,像一串碎玉。
红蝶提灯站在田埂,雪足裸露,趾尖点泥,冰凉得她直吸气。
“下来。”王林回头,冲她扬下巴,“光看不练,永远化不了凡。”
红蝶咬牙,学他挽裙,一脚踏进泥里,软泥吞到脚踝,她吓得轻呼,身子一歪,扑通坐在水田,水花四溅,雪衣瞬间成泥。
王林大笑,笑声惊起白鹭,扑啦啦掠过月光。
红蝶又羞又恼,捧水泼他,“混蛋!”
泥水顺王林眉骨淌下,他却笑得更欢,伸手,把她也拉成泥人。
两人对坐,满身狼狈,蛙声里,红蝶忽然笑出声,笑声清脆,像碎玉投泉,越笑越大,到最后,眼泪都出来。
“王林,我从小到大,没这么脏过。”
“脏就对了。”王林抬手,以指腹抹她颊边泥点,声音低哑,“人本来就从土里来,怕什么脏。”
“修道,不是把自己修成琉璃,是把自己修回尘土,还能在尘土里,开出花来。”
一句话,像槌擂鼓,震得红蝶心口发麻。
她低头,看泥水倒映两人影子,紧紧挨在一起,像两株纠缠生长的芦苇。
……
回镇路上,红蝶提灯,王林挑着一把新摘的野芹,月影把两人拉得很长。
“王林,你说要化凡,可你灵力未散,神识未封,这也算凡?”
王林侧首,冲她神秘一笑,“明天,给你看真正的化凡。”
……
次日,天未亮,王林封了自身所有修为,逆仙诀沉寂,神识归于识海,肉身与凡胎无异。
红蝶察觉,脸色骤变,“你疯了!此刻若有敌来——”
“那就一起死。”王林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明天吃面还是吃粥。
“你……”红蝶气结,却在他眼里,看到一抹前所未见的洒脱。
她忽然明白,这男人,是真的敢把命放到她手心里。
……
午后,小镇茶馆,说书人醒木一拍——
“话说那仙逆之人,王麻子,一剑斩落雨界天门,踏天而去,留下无尽传说……”
茶客哄笑,有人起哄:“老掉牙的故事,换点新鲜的!”
说书人捻须,正欲开口,角落忽传一道清朗声音——
“换我来。”
众人回首,只见麻衣青年倚窗而坐,眉目疏淡,面前一盏清茶,热气袅袅。
他抬手,抛出一锭碎银,落在说书人案头,当啷作响。
“今日,不讲王麻子,讲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茶客大笑,纷纷起哄。
青年也不怯场,醒木一拍,声音不高,却压过满室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