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粗鲁，和林姐的专业甜美反差极大。我们互相看了看，陆续报了名字。他核对完毕，不耐烦地一挥手：“车那边！快点上去，等着呢！”
一辆脏兮兮的、连公司Logo都没有的银灰色面包车停在路边。心里那点不对劲又冒了出来，但来都来了，钱也交了，还能怎么样？我咬咬牙，跟着其他人一起挤上了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烟味和汗味混合的怪味。司机和那个黑西装男人低声交谈着，说的似乎是某种方言，听不真切。车子启动，猛地汇入车流。
路越走越偏，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厂房和自建房取代，最后干脆驶上了尘土飞扬的城郊公路。期待和兴奋，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慢慢漏气，被一种越来越浓的不安取代。
有人小声问：“培训基地这么远啊？”
黑西装男人头也不回，硬邦邦甩来一句：“公司规划，安静点！”
车内沉寂下来，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将近两个小时，面包车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某个废弃厂区边缘的独栋别墅前停下。别墅样式老旧，墙皮剥落，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门口站着两个无所事事、眼神打量着我们的大汉，暗示着这里并非无人管辖。
“到了！下车！拿好行李！”黑西装催促着。
我们像待宰的羔羊，懵懵懂懂地被赶下车，带进别墅。里面光线昏暗，空气里有股霉味和外卖盒子久未清理的馊味。装修极其廉价，地上胡乱铺着些电线。
一个自称“王经理”的男人走了过来，肚子微凸，眼神里透着精明的油腻。他拍了拍手，算是欢迎：“好了，以后这就是你们工作生活的地方！两人一间，自己分！晚上七点准时开播！会有老人带你们！抓紧时间熟悉环境！”
根本没有给我们任何提问或者反应的时间，他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那个黑西装男人粗暴地给我们分了房间。我的室友是个叫小文的女孩，瘦瘦小小，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很害怕。
房间狭小，只有两张铁架床和一个破衣柜。墙壁很薄，能听到隔壁吵闹的音乐声和说话声。
晚上六点多，有人挨个敲门，粗暴地塞给我们一张纸：“今晚的直播剧本！背熟！七点准时开播！账号密码在纸上！第一场播不好，有你们好看！”
我拿起那张粗糙打印的纸，只看了一眼，血液就几乎凝固了。
剧本标题：《善良富婆姐姐资助贫困励志男大学生》
内容极其露骨低俗，要求主播扮演一个空虚寂寞的富婆，用嗳昧不清的语言诱导观众，尤其是针对那些看似“贫困”、“缺爱”的男性用户，暗示可以发展线下关系并进行“资助”，最终目的是引诱他们不断充值刷礼物。
这根本不是正规直播！这甚至是……
我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走廊里，其他房间的门都关着，但能听到里面传来各种刻意矫饰的声音：“谢谢哥哥的火箭~妹妹好想你呀……”“宝宝们，礼物刷起来，姐姐给你看好看的哦~”
偶尔有房门开关的间隙，能看到里面所谓“高标准”的设备，不过是些陈旧的老款电脑和摄像头，灯光打得俗艳刺眼。那些“主播”们，无论男女，脸上都带着一种疲惫又麻木的、程式化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