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奶奶。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捅进我心口最柔软、最不敢触碰的地方。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来,视线瞬间模糊。

为什么是奶奶?那个夏天摇着蒲扇给我讲故事、冬天用温暖的手掌捂着我冻得通红耳朵的奶奶,那个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说最放心不下我、嘱咐我要好好吃饭的奶奶……怎么会是她?把我推给一个看不见的、冰冷的“存在”?

道士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天他闯进这老宅,脸色煞白,指着我的手腕,声音发颤:“阴婚契!七日迎亲!姑娘,你……你怎会招惹上这种……还是‘他’亲自来迎!快走!或许还能——”

还能什么?他没说完。那红绳在我腕上骤然缩紧,痛得我几乎惨叫。道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骇得连连后退,最后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这栋老宅,再没出现过。

唯一的希望,碎了。

从那刻起,我就知道,我等不到第七天的太阳。

油灯的火苗猛地窜高了一下,又骤然低伏,屋子里明暗剧烈地晃动,墙壁上我的影子扭曲得不成人形。阴冷的风凭空卷起,吹得我汗毛倒竖。

那温柔的声音贴得更近,几乎含住了我的耳垂,冰得我狠狠一颤。

“时辰将至……”他悠悠叹息,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期待,“为夫,来接你了。”

咚。

老宅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旧式的座钟敲响了第一下。

子时初刻。

手腕上的镣铐猛地发烫,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闻到自己皮肉焦糊的味道。我咬死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咚。

第二声。

桌上的油灯火焰疯狂跳动,颜色变得幽绿。那冰冷的“注视感”从未如此强烈,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我要被压垮。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

咚。

第三声。

窗户和门明明关得死紧,却开始发出“哐哐”的摇晃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进来。不,不是进来,是…… already here(已经在这里了)。那声音是在催促。

我闭上眼,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没过顶盖。

完了。

3 奶奶的诡计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一种奇异的、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触感,轻轻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干燥,温暖,甚至带着一点熟悉的、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

我猛地睁开眼。

奶奶站在我身边。

她就穿着入殓时那身深蓝色的寿衣,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脸上带着我记忆里最慈和不过的笑容,眼角深刻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她看上去甚至很……健康?红润?一点也不像临终前那样枯槁。

“囡囡,”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浓重的乡音,抚过我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吓到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却流得更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熟悉的温暖。是幻觉吗?临死前的安慰?

“奶……奶奶?”我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哽咽。

“哎,”她应着,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小时候哄我做噩梦时那样,“不怕,不怕啊,奶奶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