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问起,他只答:“外出历练,顺道寻访。”
目光却从不与人对视。
次数多了,众人也只当他道心坚定,勤于历练,渐渐不再多问。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下山,都是一次希望与失望交织的轮回。
九州太大,人海茫茫,寻一个刻意或许隐藏了行迹的人,如同沧海捞针。
他循着那些模糊的线索走遍千山万水,换回的往往只是一场空。
每一次无功而返,看到宗祠里那盏依旧黯淡的魂灯,他心口的裂痕便更深一分。
百年后的一个冬日。
天气酷寒,凛风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和冰渣,狂暴地抽打着青峦山脉的一切。
夜幕早早降临,四下里唯有风雪的咆哮和树木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名新入门不久的守山弟子,裹着厚实的棉袍,依旧冻得瑟瑟发抖,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宗门边缘的规定路线艰难巡行。
玉阶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四周白茫茫一片,视线极差。
“这鬼天气!巡的什么山!怕是连妖魔鬼怪都躲起来避寒了!”
年纪稍小的弟子声音发颤,不知是冻得还是怕得,一脚踩进深及脚踝的雪窝里,踉跄了一下。
另一人年纪稍长,性子也沉稳些,正欲开口呵斥师弟专心职守,风中却隐约飘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声响。
像是……嘶哑的低咆,夹杂着某种黏腻的、令人牙酸的啃噬和撕扯声。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后方那片平日里他们绝不敢靠近的禁地——宗门處理罪人与无名尸首的乱葬岗。
两人同时噤声,脸色在风雪中显得更加苍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恐惧。
“师…师兄…”
小弟子牙齿打颤,握紧了手中冰冷的制式长剑。
年长些的弟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自压下心头的寒意,从腰间取下那盏光线昏黄、仅能照亮方寸之地的灵光灯。
“规矩不能坏…过去看看,或许是冻毙的野兽。”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壮着胆子,循着那断断续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向乱葬岗边缘挪去。
昏黄的光圈颤巍巍地刺破浓密的雪幕,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被践踏得狼藉不堪的雪地。
光影晃过的瞬间,年纪小的弟子猛地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剧烈的呕吐声瞬间被狂风撕碎、卷走。
另一人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握着灯柄的手剧烈颤抖,
灵光灯在他手中疯狂摇曳,光影乱晃,几乎要脱手坠落。
几头瘦得嶙峋、肋骨分明、眼冒渗人绿光的野狗,正围着一团东西疯狂地撕扯争抢,雪地被染得一片污浊暗红。
骤然的灯光和人声惊扰了它们的饕餮盛宴,野狗们猛地抬起头,龇出染着猩红的獠牙,
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不速之客,贪婪与凶残毕露,竟不肯立刻退去。
而那被它们啃噬争夺的……
是一具残破不堪的人形骸骨。
四肢早已断裂散落,胸骨塌陷碎裂,惨白的骨茬刺目地暴露在外。
颅骨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爪印与牙痕,眼窝空洞洞地望向漫天风雪。
整个骨架被啃噬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下一副空荡的、沾染着污秽泥雪和暗沉血渍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