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经手的那场医疗救援,七年后被查出因抢救不力,害人性命。
病患家属在医院牌匾上泼了红漆,日夜围堵要我抵命。
母亲说我害人不浅,临终都不准我戴孝。
我也因严重失职被医院除名,在监狱里度过了七年。
七年后,我去了北方林场,成为了一名守林人,生活也渐渐安定。
前妻尤云舒的出现却撕开了这道结痂的疤。
如今她已是医疗界的明星院长,声名鹊起。
林场大雪漫天,一辆医疗团队的车停在屋外,一个声音刺破宁静:
“穆医生,尤院长一直对您念念不忘,至今还戴着婚戒呢!”
我望着人群中纤尘不染的她,只觉得胃里翻涌。
当年为了白月光不受牵连,篡改病历,把责任推给我的,正是这位“念念不忘”的尤院长。
1
落雪一直敲打着窗边。
打开门便看到尤云舒身着大衣站在雪地里。
身上却没有一片雪花。
“穆斯年?”
她开口道,语气里带有一丝的不可置信。
我没说话,手却无意识抓紧了门框。
粗糙的木刺扎进手掌,钻心的疼。
“尤院长带队来咱们林场做冬季巡诊,听说你在这,顺路过来看看。”
林场老陈搓着手从后面挤过来,脸上堆着笑。
“说几句我就走。”
我的心猛的一顿,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
正当我起身,无奈的走出门时,团队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迎面走来。
我知道这个男人,多年一直跟在沈冬行后面做事。
不知为何,竟出现在了尤云舒的团队里。
“您就是穆医生?常听尤院长提起。”
他笑了笑,接着意有所指道:
“院长总说您之前在急诊是一把好手。”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
尤云舒突然轻咳一声,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先出去等我,我和他单独聊几句。”
众人识趣的离开了屋子后,尤云舒便开口道:
“穆斯年,我是不是......来晚了?”
我咬着嘴唇,艰难的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怕是承受不起,尤院长。”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尤云舒皱眉打量着我,向前迈了一步:
“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狼狈?
尤云舒,你说呢?
我冷笑一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尤大院长,您要没事就请回吧,晚些时候我还要去巡林呢。”
我将双手插入口袋,试图遮住满手冻疮,不想给她任何嘲笑的机会。
她却用一个看似无比深情的眸子望向我:
“斯年,我们之间非要这样吗?
其实你不知道当年......”
就在尤云舒想要再往前一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云舒,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医院的吗,你怎么又忘记了?”
沈冬行突然出现,向尤云舒说道。
然后转向我,带着一脸炫耀:
“穆医生,好久不见。”
“云舒她和我约好的,没见到她我实在是不放心,就找来了。”
“没耽误你们叙旧吧。”
说完,手便自然的挎上了尤云舒的胳膊。
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她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亲眼看看自己现在有多么幸福?
也难怪,当年为了给沈冬行多些机会,让身为主任的我给他打下手。
出了事故,却将我一把推了出去。
这么“放肆“的爱,怎么能不张扬呢?
我用力挤出一丝微笑,话刚到嘴边,刚才的那个女人又开口了:
“呦,冬行,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这么冷,你可得小心身体。”
“你身体不好,该好好休息,这里有我在呢,你就放心吧。”
走狗的嘴脸暴露无遗。
我不想与他们闲扯,转身就打算关门。
2
许久不见的姐姐突然打来电话:
“我警告你穆斯年,不要再去纠缠人家云舒!”
“她马上要结婚了,别再做一些见不得脸面的事!”
姐姐的话让我猛地一怔,原来是沈冬行告的状。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姐姐又接着说道:
“你连妈的葬礼都没参加,爸身体也不好。”
“这些年全指望人家云舒了!”
“你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刚要开口问问爸的情况,电话那端便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是啊,就因为我渎职入狱七年,家里人都觉得我污了林家门楣。
母亲去世前交代,绝不允许我出现在她的葬礼。
甚至不让我的名字出现在她的墓碑上。
就连小时候最疼爱我的姐姐和父亲,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想到多年未见的父亲,眼睛突然就模糊了起来。
不知他们若是知道,将我亲手推向深渊的人正是尤云舒和沈冬行,心里又是作何滋味。
尤云舒一手挡住了我即将关上的门,静静说道:
“你也不要怪姐姐,她也有她的难处。”
“自从妈走后,这些年爸身体一直不好。”
“你姐一个人撑起这个家,还要照顾爸,挺不容易的。”
她满脸无奈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当年那件事,确实是我处理的不够妥当。”
“这些年,我也在尽力弥补当年对你造成的遗憾。”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任何需要......”
没等她说完,我便用力关上了房门。
外面有个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他以为他是谁啊,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穆一刀’吧!”
“院长能亲自上门,他还不得偷着乐啊。”
“别说了,既然他现在不想见我,我们走就是。”
“以后的日子还长。”
3
林场不大,尤云舒来找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大家都说,我犯过事,蹲过牢,就连尤院长也敢得罪。
连平时的巡林路线,也被重新划分成了最远的西北角。
负责人眼神飘忽,一脸难处:
“穆斯年啊,你也知道,当时听说你的情况时,我就很为难。”
“看在你可怜,我才收留了你。”
“这块林子虽然远了些,但好在僻静,不会有什么人打搅。”
我没有说话,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拿起工具,朝着林场的最里面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巡林的任务越来越重,薪水却一日不如一日。
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渐渐开始拖欠薪水后,我主动找到了负责人。
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将所有的薪水一并给了我。
看了看她焦灼且无奈的表情,我主动提出了辞职。
负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五官也渐渐变得松弛。
“穆斯年,离开林场你肯定会好起来。”
“有尤院长这样的靠山,是多少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我就知道,果然是尤云舒。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我怕是承受不起。
拎起一个不能再简单的包,我深吸口气,走出了林场。
我去了墓地看望了一手将我养大的奶奶。
像魂魄一样孤身走在街上。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刚刚出狱时的日子。
没几天,尤云舒便找到了我的住处。
看着眼前破旧的屋子,她皱了皱眉:
“我在圣安医院给你安排了行政岗,明日就能报到。”
态度坚决,声音从容。
真是可笑,她还是像多年前一样,试图安排我,计划我。
“抱歉,我去不了!”
我几乎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现在这样还能去哪?!”
“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还是亲人。”
“你不用总是急着拒绝我,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还不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好让自己少受些良心的谴责?
“不必了,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
“至于其它,我并不关心。”
我冷漠说道。
“包括你姐姐的工作?”
我抬头看向她,镜框后面藏着一副不容置否的眼神。
我知道,她从不开玩笑。
4
第二天,我按约定时间来到了圣心医院报到。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熟悉的面孔朝我走了过来。
沈冬行手捧着鲜花笑脸盈盈的递到了我的面前。
“穆医生,欢迎加入圣安!”
“虽然你现在没有从医资格,但我相信以你的才干,在哪里都会发光。”
“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和云舒。”
短短几句话,众人便向我投来了各种异样的目光。
后面的人开始对着我窃窃私语:
“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穆一刀’啊,听说手术台上治死了人,在里面待了好几年呢。”
“就是他,咱们尤院长的前妻,这看着也一般啊,真不知道看上他哪了。”
“这沈医生可真够大度的,对着前任还能这么客气,不愧是海归博士。”
看着沈冬行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的胃中再次泛起了酸水。
我径直走向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工位,并没有理睬。
只有我自己清楚,现在这样的生活,究竟拜谁所赐。
沈冬行走到我的面前,把花放在桌上,不依不饶道:
“穆医生,我听云舒说叔叔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必客气。”
“希望你在圣心过得舒心。”
听着沈冬行一句句言不有衷的话,就差把圣母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父亲听说我在圣心,看病时便和姐姐一起来到了我这。
看着父亲满头发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鼻子不自觉便酸了起来。
但父亲的目光,却一直朝着尤云舒的方向。
“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既要关照我这个老头子,现在连穆斯年也要你跟着操心。”
“明明是他做了错事,却连累你和冬行也不省心。”
“他要是还不听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别再管他,由他自生自灭!”
说完这几句,父亲便体力不支般咳嗽了几声。
我既心疼又无奈的笑了笑,在他和姐姐的眼里,我早已是家里甩不掉的污点。
5
一个平常的下班时间,我如往常般刚要离开医院。
沈冬行和尤云舒一起拦住了我。
“穆医生,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听一个患者到处跟人说你治死了他的父亲。”
“不知从哪知道你出来了,可能要去堵你呢。”
“最近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哦。”
一旁的尤云舒一言不发,似乎也默认了这件事。
但我分明看到了沈冬行脸上那一抹不易发觉的笑。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几天下班的路上,似乎总有人在跟着我。
就连住的地方,也被贴上了各种难听的标语。
甚至连我的照片也被人打印了出来,照片上我的脸被人狠狠地用刀划过。
家属将所有的仇恨,填满了我住的整条巷子。
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在加班回去的路上,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一根木棍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头上,血顺着耳根直直的流了下来。
“穆一刀,我呸!”
“今天就要你还我父亲的命来!”
接着就是各种棍子在我身上来回击打的声音。
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血腥味紧紧包围了我。
“我父亲死在了你的手术台上,你也不该好好活!”
“多亏沈大医生给的地址,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便将我一手拎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锃亮的匕首。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雨水用力冲刷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洗净我这不堪的一生。
到死都不肯原谅我的母亲。
不拿正眼看我,让我自生自灭的父亲。
嫌弃至极,到现在都不愿跟我说话的姐姐。
还有说好白首一生却背叛了自己的妻子。
我闭上眼睛,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匕首狠狠地刺进了我的肚子。
我瘫软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我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飞快的跑了过来。
“住手!”
同时身后也响起了熟悉的救护车声!
2
6
即将失去意识的我,被这个模糊的身影抱上了救护车。
随后警察也闻讯而至。
当她为我擦去脸上的血水时,我才看清,居然是当年和我同一个实验室的班长姜杉。
她低着头,认真的为我检查伤口,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然后,坚定的看向我:
“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
她温柔的声音,和大学时没有丝毫变化。
我用力睁着眼睛,艰难的说道:
“姜,姜杉,你怎么会在这?”
我看了看她还未来得及摘下的胸牌,模模糊糊写着:仁爱医院,是我毕业后待的第一个医院。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在那里。
“不要说话,等你好些再说。”
姜杉像是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就像之前做我的班长一样。
我被送进了仁爱的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我很快被转进了普通病房观察。
而姜杉,在整个手术和观察期间,都对我寸步不离。
原因是我们是同学,而我又是她的患者。
可事情过去几天了,除了她,我却连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看到。
伤口在姜杉的精心护理下,已渐渐好转。
姜杉见我一直心存疑惑,便开口轻声道:
“穆斯年,我在仁爱也听说了你的事,整个医疗界都非常关注。”
“另外,我现在身兼市医疗部部长之位,对于你经历的情况,我有过深究。”
“当年手术室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细枝末节。”
她将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了上来,打开放在我的面前:
“你看,当年的术前检查,手术中的操作,以及术后的管理,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经过我的走访调查,也渐渐猜出了一些问题的根源所在。”
姜杉盯着电脑自顾自的认真说道,而我的眼眶却早已通红。
“姜杉,你......为什么帮我?”
眼泪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流出来。
这些年,从没有一个人相信过我,哪怕是自己父母和姐姐。
在她们眼里,我已是个罪人,任谁都无法改变。
“因为你是穆一刀啊。”
她看着我满是泪痕的眼睛,笑着说道。
“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即使做了,你也会大方的承认,但这种级别的手术,对你而言,绝无任何难度。”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还你一个清白,因为,我相信你。”
7
话刚落音,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我拉开帘子,看到尤云舒和沈冬行一起走了进来。
很明显对于姜杉在此,他们感觉到不可思议。
尤云舒立马认出了曾经的班长,现在的医疗部部长。
“姜部长,您来亲自查房吗?”
尤云舒收起一脸诧异,淡定自若的说。
“尤院长,好久不见。”
姜杉不失礼貌的回答道。
“穆斯年是我亲自做的手术,我来看看他的恢复情况。”
“另外,警察很快也会过来,进行进一步的了解。”
尤云舒微微点头,转身走到我的病床前: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我刚要张口,一旁的沈冬行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般,握住我的手:
“天啊穆斯年,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和云舒明明提醒过你了,怎么还是弄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你现在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和云舒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啊。”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他表演。
然后用力抽出了手,一句话也不想说。
姜杉好像知道些什么,眼神冰冷的盯着沈冬行。
然后突然对着尤云舒开口道:
“当年的事,整个医疗界都有所耳闻,不知尤院长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公开的秘密啊?”
“以我对穆斯年的了解,此事绝非那么简单。”
“还是说,尤院长你,一直就有自己的打算,穆斯年只是你的一颗棋子而已?”
尤云舒的脸瞬间拉长,沈冬行也面无血色的站在她的身后。
之后,尤云舒想将我转去圣心治疗,说毕竟是那的员工。
但姜杉却一再坚持,说伤口没有愈合,不能来回折腾。
康复室里,姜杉蹲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穆斯年,记得我们第一天学医时的承诺吗?”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都会为你寻得真相。”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已经许久没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了。
姜杉拍了拍我的手臂:
“穆斯年,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个一心为了别人,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班长。
只是心中的信仰更加坚定了。
父亲和姐姐也来到医院看望我,见到我穿着病服,满脸苍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泪叹息。
姜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将她们引出了病房。
“阿姨,穆斯年的恢复情况很乐观,但他需要时间去适应你们。”
“当年的事......”
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睛看着我:
“多谢你啊顾医生,幸亏有你在,他才能恢复的这么好。”
“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下如此狠手,如果早些知道,我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在外面的。”
姐姐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那天在医院,我好像听到了沈冬行说什么做的干净点之类的话。”
“但我实在不敢往这方面想,更不敢确定跟你遇害有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便走出了病房。
我用力掐住了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姜杉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8
好转后,我和姜杉开始就多年前的医疗纠纷展开调查。
其实姜杉已经收集了大部分证据,尤其在她警察朋友的帮助下,她得知多年前的部分口供其实是存在问题的。
她打开电脑中的术前报告单,指了指一项血液检查结果:
“你看这里,患者明明术前血压已经达到三级,甚至持续没有下降痕迹。”
“根本不具备做这种手术的资格,年龄也不是最佳手术年龄了,是可以选择保守治疗的。”
“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像这种常见类型的心脏手术,意外的可能性非常小,除非患者本身不具备手术的必要条件。”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当年患者家属在了解父亲身体状况后,强烈要求对患者进行手术,也在各项告知书上签了字。”
“但实际的手术操作者其实是沈冬行,在尤云舒的强烈要求下,我作为助手,也参与其中。”
“后来术中在沈冬行的操作下,出现了一些不可逆转的问题,血管暴露并引发了感染,老人最终没能撑过手术结束。”
姜杉张开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身为医者,竟然如此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我记得沈冬行刚进圣心不久,就已经开始执刀了?”
“而尤云舒竟然如此纵容他?事后还拿你背锅?!”
我能感觉到姜杉心里的愤怒,但苦于没有事实证据。
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由于我的操作失误,才导致老人的去世。
沈冬行可以说在尤云舒的庇护下,撇的一干二净。
就连之后的手术记录上,也确实是写的我的名字。
我本以为,像他这种海外学习多年的医生,对这种小手术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当时才在记录单上签了名字。
之后的各种调查和证据,像是把我逼进了死胡同,所有的不利因素全都指向我。
我百口莫辩。
得知真相后的姜杉,紧紧的攥住我的手:
“不要怕,有我在。”
在她警察朋友的帮助下,我们发现当年手术室里值班护士的口供存在问题。
护士称他亲眼见到是我在执刀为病患手术,但事实上,全程他都未进入过手术室一秒。
他还称沈冬行当时是刚来医院不久,尤院长绝对不可能批准他这么快就手术,尤其是心脏方面的手术。
他的证词一下便撇清了两个人。
而我,根本就不知道当天手术室门口值班的人是他。
也就是说,我们在那天,根本就没有见过。
沿着这条线索,我们发现,原来这名叫李叶的护士早已在当年离职,离开了圣心。
可疑的是,原本家庭条件一般的李叶,当年便在市区买下了一个地段优越的大房子。
而这个转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把自己摘的干净的沈冬行。
事情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我也终于完好的从仁爱出院了。
9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我便去圣心辞去了现在的工作。
奇怪的是,沈冬行和尤云舒却没有过多的挽留。
只是随意寒暄了几句。
辞职当晚,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让我别再插手这件事,否则后果自负。
我将此事告诉了姜杉,她担心我再次受到威胁,很快在仁爱附近的她家旁边,帮我租了个新房。
暂时别无选择的我,接受了她的好意,很快便搬了过去。
但威胁并没有击退我为自己洗清清白的决心。
反而让我更加肯定,有些人,已经开始心虚了。
就在这时,姜杉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当晚自称是死者家属的那批人,根本和死者没有丝毫关系。
她们更像是受人指使,拿了好处前来解决我的社会流氓。
那么当初沈冬行说的,在医院听到有家属说要找我寻仇,想必就也不是真的了。
所以我们觉得,去找当年患者的家属聊一聊显得尤为重要。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老人的照片还摆放在家中最为显眼的位置,干干净净。
男人见我们是为了父亲而来,又止不住的抹去了眼泪。
当她得知我是谁的时候,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对不起,穆医生,这些年你受苦了。”
“当年是我们全家一意孤行,明知道父亲身体状况欠佳,还坚持要给他手术,其实就是想让老人能多活几年,没想到......”
“后来有人告诉我,是你在术中使了手脚,才让我父亲没能下得去手术台,让我去告发你,说可以得到一笔安抚费。”
男人始终不敢抬头看我一眼,继续说道:
“我知道他们越是这样,说明这件事情越不简单,但当时的我,被父亲的死蒙了心智,也急需用钱,就将你告了上去。”
“这些年,我的良心没有一刻安生。”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您,穆医生,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流,只有我知道,他的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姜杉将男人扶了起来,问他还记不记得是谁说的这些话。
男人眼睛转了转,摇了摇头。
“他没有露面,只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好像听到电话里有人叫他沈医生。”
傍晚,我们离开时,姜杉握住了我的手,她在尽可能的给予我温暖。
是的,我离清白又近一步了。
可似乎我们觉得就要接近成功时,事情就再也没了进展。
我看着姜杉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没关系,至少还有你相信我。”
她疲惫的抬头看着我,深吸口气:
“放心吧,我姜杉,绝不会放弃的。”
此时我的电话响起,是尤云舒。
“穆斯年,你在哪,我有事找你,是很重要的事情。”
姜杉朝我点了点头。
很快,尤云舒来到了我的新住处。
她似乎跑的很快,气息还没有完全平稳。
当她看到意识到姜杉的存在时,突然间屏住了气,一脸吃惊。
“不必避讳,她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
我语气坚定的看着尤云舒,指了指一旁的姜杉说道。
尤云舒咽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关于当年那件事情的处理,我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穆斯年,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站出来,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我想,虽然晚了些,但还是该将清白还给你。”
她顿了顿嗓子,眼神看起来多了几分诚恳。
“当时的冬行,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但我们很快便走在了一起。”
“他好胜心强,觉得事事都不能输给你,于是,央求我尽快给他安排手术,可这完全不符合规定,但我想着他能力并不弱,就勉强答应了。”
“当场手术本该排给你,进入手术室后,冬行却急着先上了手术台,无奈之下,我只能让你在一侧辅助,谁料本该毫无意外完成手术的他,中途却发生了原则性的错误。”
“后来,冬行告诉我,他生病了,活不了几年了,当时的我没忍心将他供出来,所以默认了本该就是你的手术,看着他们将你带走。”
说完,尤云舒的两行泪流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悔恨。
“所以,现在又愿意说出来的原因是什么?他不是还病着吗,这次怎么不继续守护着他了?”
我没好气的看着她。
“因为这段时间我发现,冬行的病其实是骗我的。”
“而且他竟然在国外私开了好几个账户,其中一个账户甚至和买卖人体器官有关联。”
“我尤云舒就是再没人性,也绝不能如此违背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
有了尤云舒这个有力的人证,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很快,姜杉的朋友便帮忙找到了做伪证的护士。
一切都朝在着胜利的地方行进着。
很快,在铁一般的事实和证据下,沈冬行交代了所有经过。
沈冬行看向尤云舒的眼神里,布满了疑惑不满和仇恨。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10
这起蒙尘已久的医疗纠纷最终得以平反。
我终于再次自信阳光的走在春风下。
尤云舒因为包庇沈冬行,也被送了进去。
护士李叶也因作伪证,难逃一劫。
那日在我身上刺了一刀的人,也被找到,送进了监狱。
至于沈冬行,因为涉嫌过失杀人,贩卖人体器官,教唆等,这辈子可能也见不到外面的阳光了。
我和姜杉站在仁爱医院的天台上,想起我们第一次穿上一身白衣时的情景,不由得深深怀念。
“还想再做回医生吗?”
我回头看了看阳光下的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做医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哪怕前方困难重重,我也不愿放弃。
“但放下太久了,你要记得帮助我哦。”
我笑着向她说道。
姜杉立马来了精神:
“帮别人补习,一直都是我的强项,谁叫我是你的班长呢?”
很快,我便再次通过了医师资格证的考试,正式进入了仁爱。
虽然再也没有人称呼我为穆一刀,但每天看着患者脸上渐渐减轻的痛苦,听着一声声“穆医生”的叫喊,我仿佛又找到那个多年前,浑身干劲、意气风发的自己。
这些点点滴滴,都在治愈着我多年丢失的尊严与价值。
我努力追赶,渐渐有了和姜杉搭档的机会。
每天一起工作下班,默契与学生时代的我们相比,只增不减。
两颗充满能量的灵魂,终于渐渐碰撞在了一起。
一个雪天,刚结束一台手术的我们回到家中。
壁炉里烧着暖暖的炭火,小狗在壁炉边依偎着取暖。
很快,姜杉便将一桌火锅放满了桌子。
原来,她一直记着我的喜好。
也满足了我飘泊后所有对家的渴望。
“想什么呢,动筷子啊。”
我看了看她身上的围裙,心里一阵温暖,狠狠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班长先吃。”
姜杉的脸像是打了腮红,放下筷子转身走进了书房。
出来时,手上拿了一份资料。
“穆斯年,这是医疗部最近开始筹备的山区义诊,我想你肯定会有兴趣。”
说着将资料递给了我,里面夹了一份报名表。
原来,她就是那个一直知道我想要什么的人。
我攥着报名表,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去吧,做你想做的。”
姜杉朝我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温柔而坚定。
这些年,我自以为看透了人心,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始终信我爱我,将我视若珍宝。
是姜杉,给了我重生的希望,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也是她让我知道,无论何种逆境,都不该放弃自己。
她作为医者,不仅医好了我的身体,还医好了我一颗破碎的心。
从此,我将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因为道路的前方,总会有人与我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