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19 05:20:16

我怀孕九个月时,婆婆半夜冲进我房间,脸色煞白地说她做了个噩梦。

一只黄鼠狼对着她拜了又拜,说要托生成我肚子里的孩子。

“这孩子是黄鼠狼托生的!必须打掉!”她尖利的声音在深夜回荡。

我护着肚子,看向刚进门的丈夫陆景舟。

这个我曾以为会护我一生的男人,沉默许久后,竟哑着嗓子说:“柯柯,要不……这个孩子先别要了?”

九个月的胎儿,健康的检查报告,都抵不过一个荒唐的梦。

我摸着腹中胎动,突然笑了。

好啊,你们要杀我的孩子,那我就——

去父,留子。

历史系教授最擅长的,就是从历史的废墟里,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我怀孕第九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大得像个圆滚滚的皮球。

那天晚上,我正在备课,电脑屏幕上是我下周要讲的《中国古代婚姻制度与父权结构》。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婆婆冲进来,脸色煞白,眼睛里还带着惊魂未定。

“柯柯,不好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捏碎,“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我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肚子:“妈,您慢点说,先坐。”

她却根本不坐,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肚子,像是里面怀的不是她孙子,而是什么怪物。

“我梦到一只黄鼠狼,”她声音发抖,“那黄鼠狼跑到咱家来,对着我又拜又作揖,说要托生成咱家的孩子!”‍⁡⁡⁣⁣

我愣了一下。

黄鼠狼讨封?

这种民间故事,我在古籍里见得多了。《聊斋志异》里有黄仙,民间有“黄大仙”,东北还有“黄皮子讨封”的传说。

可那都是故事。

我是历史系的教授,专门研究民俗与古代婚姻史,我对这些东西的态度一向是——

当个文化现象研究可以,当真就算了。

“妈,梦就是梦,”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我肚子里是您孙子,不是什么黄鼠狼。”

“你懂什么!”婆婆猛地拔高声音,“那不是普通的梦!是托梦!”

她一拍大腿,眼泪说来就来:“我年轻的时候就听老人说过,黄鼠狼讨封,要是答应了,它就缠你一辈子!你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是黄鼠狼托生的,将来要克我们全家的!”

我皱起眉。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信这个?”

“你少跟我讲什么年代!”婆婆指着我的肚子,“你知不知道,我梦见的那只黄鼠狼,眼睛绿油油的,就盯着你肚子看!我一闭眼就是它!”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捶胸顿足:“我这一辈子就指望我儿子出人头地,他好不容易在城里站稳脚跟,娶了大学教授,你现在给我怀个黄鼠狼回来?你这是要害死我们老陆家!”

我肚子一紧,隐隐有些疼。

怀孕后期本来就容易宫缩,被她这么一惊一吓,更是难受。

我深吸一口气:“妈,我现在已经快足月了,医生都说孩子很健康,不可能打掉的。”

“怎么不可能?”婆婆眼睛一瞪,“你现在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剖出来,不要就是了!”

我被她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九个月,已经是一条完整的命。

就算从法律角度讲,这个时候终止妊娠,也已经涉及严重的伦理和法律问题。‍⁡⁡⁣⁣

更何况,这是我和陆景舟的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陆景舟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客厅里气氛不对,皱了皱眉:“怎么了?”

婆婆立刻像找到了靠山,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得声嘶力竭:“景舟,你可算回来了!你媳妇怀的不是人,是黄鼠狼托生的!你快让她打掉,不然我们老陆家要完了!”

陆景舟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我。

他的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犹豫,也有一闪而过的……嫌恶。

那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以为,他至少会先问一句:“医生怎么说?”或者,“妈,你别迷信。”

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慢地开口:

“柯柯,妈不是乱说的,她这几天一直睡不好,昨天晚上还被吓得半夜惊醒。”

我盯着他:“所以呢?”

他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柯柯,要不……这个孩子,先别要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连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景舟皱着眉,似乎觉得我不理解他:“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容易,好不容易在城里站稳脚跟,要是这孩子真有什么问题,我们以后日子怎么过?”

“你觉得,问题是什么?”我冷冷地看着他,“是他不健康,还是因为你妈说,他是黄鼠狼托生的?”‍⁡⁡⁣⁣

“你怎么说话呢?”婆婆立刻炸了,“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一个大学教授,怎么一点敬畏心都没有?你以为书读多了就什么都懂?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的!”

我看着他们母子,只觉得一阵心寒。

这就是我当初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下嫁的男人。

这就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柯柯,”陆景舟压低声音,“你别跟妈吵,她年纪大了,信这些也正常。你就当是……给我一个安心。”

“给你一个安心?”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把我九个月的孩子打掉,给你一个安心?”

他被我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有些难看:“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不跟你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好啊。”我点点头,“那就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我心里很清楚。

医生只会告诉我——

孩子很好,马上就要出生了。

我以为,到了医院,面对冰冷的仪器和客观的数据,他们总该清醒一点。

可我错了。

错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