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在...”她故意咳嗽,声音虚弱,“第七弦下...”
王振还没等话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扑向琴台。机关响动的瞬间,整个潇湘馆地动山摇。爆炸声响起时,她及时按下暗格,滚进密道,只听见王振最后的惨叫和梁柱倒塌的轰鸣。
爬出废墟时,满城钟声正好敲响子时。硝烟和血腥味混杂在秋夜的寒风中,刺痛了她的鼻腔。一双熟悉的手扶住她,在掌心划下三个字:“已妥了。”
是青娥。这个总是沉默的哑女递来包袱,里面除了银两路引,还有那本真正的联名奏折。她想起三年前救下青娥时,女孩伤痕累累的手比划着:“愿为姑娘赴死。”
“姑娘,”青娥继续在她掌心写,“南下船已备好。”
她摇头面朝皇城方向。夜风中传来焦糊味和隐约的哭喊,那些无辜者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潇湘馆不只她一人,还有许多无辜的歌姬和仆人,如今都成了她复仇的牺牲品。
暗巷中忽然蹄声如雷,缇骑高呼圣旨。人群欢呼声中,青娥拉她衣袖比划:“仇报完了?”
她抚过腕间烙印,那是一个“罪”字,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话:“清漪,活下去...”那时母亲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温热粘稠的感觉至今仍萦绕指尖。
“完了。”她轻声道,心中却空落落的,没有预期的释然,只有无尽的虚无。
转身欲走时,传旨锦衣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陛下有旨,沈公冤屈已雪...”
听觉异常灵敏的她,听见对方心跳如擂鼓,袖中毒针悄无声息地刺出。那人闷哼一声倒地,青娥发现那手中的不是圣旨而是缉拿令。
“走罢。”她拉着青娥潜入暗巷,“该离开了。”
至河边,箭雨忽至。青娥猛然扑在她背上,温热的血浸透衣襟。最后在她掌心划下的二字是:“快走”。
扁舟离岸时,她抱着渐冷的躯体,听见追兵惊呼:“东厂余党灭口!”青娥袖中血书飘落,这是盲文血书,看来青娥准备很久了,她摸索着展开,指尖触到歪斜的字迹:“爷爷实为陆兆安所杀,骗姑娘多年,死罪。”
河水无声东去,她终于落下泪来。
青娥的爷爷——沈家的老管家,竟是死于陆兆安之手,而青娥为了取得信任,竟将这个秘密保守了三年。
晨光微熹时,她独自站在南下的货船上。艄公的吴侬软语中藏着接应暗号,她以指节叩拍回应。
抚过腕间烙印,她轻轻调整新琴的丝弦。第一个音符跃出时,惊起了江畔的白鹭,振翅声掠过水面,向着远方飞去。
“沈清漪,游戏才刚刚开始。”那人轻声自语,手中的玉佩与陆兆安生前所佩一模一样。
江水悠悠,货船顺流南下。
她指尖抚过新琴的第七弦。音准完美,但她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紧绷。十年复仇,一朝功成,换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迷雾。
青娥的尸体已在昨夜水葬,随波东去。沈清漪指间还残留着那丫头血液的粘稠感,以及最后在她掌心划下的“快走”二字。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封血书:“爷爷实为陆兆安所杀,骗姑娘多年,死罪。”
老管家不是因父亲案件牵连自尽,而是被陆兆安灭口。这意味着什么?青娥这三年的忠心侍奉,是赎罪还是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