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而她所说的关于资产转移的细节，甚至连他和他妈都毫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她到底是谁？！
我妈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说完该说的话，她像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转身，走回岗亭。
在李浩如同见鬼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她伸手，拉上了保安亭的窗户。
在窗户合拢的前一刻，她淡淡地丢下一句话，随风飘进李浩的耳朵里，也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中：
“别在门口哭，影响小区形象。”
“咔哒。”
窗户关严，将外面的寒冷和那个崩塌的世界，都隔绝开来。
岗亭内，灯火温暖，一片寂静。
只有我妈拿起对讲机，平静如常的巡逻汇报声：“监控室，西门一切正常。”
我透过玻璃窗，看着门外瘫坐在地上的李浩，心中没有预想中的快意恩仇，只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我看了一眼我妈。
她正低头喝着热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也格外深邃。
我忽然明白，她守护的，从来不只是这个小区的安宁。
而她递出去的那张纸条，撕开的不仅仅是李浩家的困局。
或许，也是我们母女二人，看似平静生活下，那深不可测的冰山一角。
李浩消失了几天。
再次出现在学校时，他像是换了个人。
昂贵的潮牌换成了普通的运动服，他不再高谈阔论，总是独来独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仿佛想将自己缩进墙壁里。
没有人再当面嘲笑他，但无形的隔阂比以往的嘲笑更令人窒息。
曾经巴结他的人，如今视他如瘟疫。
他再也没有靠近过东门的岗亭，甚至有意绕路走西门。
但我妈似乎并不在意。
一天傍晚，我陪她去菜鸟驿站取快递。
在堆放包裹的货架旁，我们与一个戴着宽大墨镜、围巾遮住半张脸的女人擦肩而过。
女人脚步匆匆，身上有股淡淡的、曾经很熟悉的昂贵香水味。
是李浩的母亲。
在她与我妈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手指紧张地攥紧了手提包。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几乎是难以察觉地，向我妈的方向点了点头。
我妈正低头核对取件码，仿佛完全没有留意。
但我看见，在她垂下眼帘的瞬间，嘴角似乎掠过一丝了然的弧度。
几天后，小区公告栏贴出了业委会的改选公示。
之前那几个试图挤走我妈的业委会成员，名字悄然消失在候选人名单上。
取而代之的，是几位平日里相对低调但口碑不错的业主。
小区的秩序，在无声无息中，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洗牌。
周末，我妈破天荒没有去值班，而是让我帮她整理一些资料。
不是她那本带锁的宝贝笔记本，而是一摞厚厚的、打印出来的公开信息：法院的庭审公开网页面、工商企业的注册信息变更记录、甚至还有一些本地论坛上几年前的旧帖子截图。
“晚晚，你帮我看看这个，”她指着一份股权变更记录，“这家公司，法人代表去年从张三换成了李四，而李四的配偶，是现在物业公司新来的副经理王娟的表妹。你查一下，王娟副经理入职前，是在哪家公司工作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八卦，这是在梳理人际关系网，寻找潜在的关联和风险。
我妈在教我，用她的方式看世界。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过程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
我像拼图一样，将零散的信息一点点串联，最终发现王娟副经理的前公司，竟然与周老板那家已倒闭的贸易公司有过密切业务往来。
这不再是枯燥的信息检索，而是一场隐藏在平静生活下的侦探游戏。
我妈看着我整理出的时间线和关系图，淡淡地说：“信息本身没有价值，看出信息背后的关联和意图，才有用。物业公司是关键岗位，用人必须谨慎。”
她是在防范于未然。
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震撼。
她日复一日地坐在岗亭里，和每一个进出的人闲聊，收快递，登记信息，原来并不仅仅是打发时间。
她是在构建一个庞大而精细的社区动态数据库，并用她专业的眼光进行分析和预判。
哪个新搬来的租客形迹可疑。
哪户人家最近有异常访客，哪家的矛盾可能升级......她都了然于胸。
她不仅仅是在被动地记录，更是在主动地编织一张安全网。
一天下午，一个穿着普通夹克的中年男人来到岗亭，说是来找亲戚，但报的门牌号明显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