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递银子的手顿了顿,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被戳穿的不悦,那点伪装出来的温和也快绷不住了。但她还是没收回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软了些:“我只是……念着旧情。毕竟,我们以前也好过一场。”

“旧情?”他猛地挥开她的手,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银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石板路上滚了老远,最后停在一个水坑旁边,溅起一点泥。“当年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念旧情?”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却不是暴怒,而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现在看我像条丧家狗,倒来给我扔骨头了?”

他太清楚她的心思了。看着曾经喜欢过的人落得这般下场,看着他从当年那个还能舞剑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副连酒都喝不起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定正偷着乐——你看,我当初没跟他是对的,你看,他现在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这哪里是救助,分明是裹着糖衣的刀子,想趁着他最落魄的时候,再扎他一刀,让他更疼,让他更清楚自己有多没用。

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眉头皱紧,嘴唇抿成一条线,那点伪装也懒得装了。她没再说话,只是对着车夫冷冷地说了句“走”。车夫应了一声,拿起鞭子轻轻抽了下马背,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轮碾过地面,压过他刚才掉在地上的那粒花生壳,也碾过他落在地上的影子,把那道瘦长的影子压得变了形。

他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越走越远,青帷的影子渐渐变小,最后拐过街角,看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弯腰去捡那锭银子,手指碰到银子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温度,是她手指的温度。他捏着银子,看了一眼,银面上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泥,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忽然把银子狠狠扔在旁边的泥里,银锭子陷进泥里,溅起一团泥水,他又抬起脚,狠狠碾了碾,鞋底的泥蹭在银子上,把那点冷光都盖住了。

然后他伸手去摸怀里的剑,剑柄上的缠绳早就磨断了,露出里面的木头,握在手里糙得很。他攥紧剑柄,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前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石板路上,随着他的脚步晃啊晃。街边的店铺开始点亮灯笼,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分成一段一段的。风还在吹,卷着地上的碎叶,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前走。

第二节

他拖着脚步往前走,怀里的剑硌得肋骨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有根细针在扎。街上的人不多,大多裹紧了衣裳,脚步匆匆,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一个衣裳破烂、浑身沾泥的人,在这深秋的街头,本就像块碍眼的石子。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渐渐沉了下去,天边的晚霞褪成了灰紫色,风也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空得发慌,早上在街边捡的半个冷馒头早就消化完了。他抬头望了望,路边有家包子铺,蒸笼里冒着白气,香味飘过来,勾得他喉咙发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除了那把剑,什么都没有,连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布巾擦桌子,瞥见他站在门口,皱了皱眉:“要吃包子?掏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