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说“能不能赊一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话问出去,只会招来一顿骂。以前他还没这么落魄的时候,去面馆赊过一碗面,老板虽没骂他,却用那种打量乞丐的眼神看他,说“下次记得带钱”,那眼神,比骂他还让他难受。现在他这副模样,连赊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慢慢挪开脚步,离包子铺远了些,那股香味还追着他,勾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他拐进一条小巷,巷子里堆着些枯枝和破烂的木箱,风从巷口灌进来,更冷了。他找了个背风的墙角,缩了进去,把怀里的剑抱在胸前,试图用体温捂热那冰凉的剑鞘。
夜里的风更烈了,卷着巷子里的碎叶,打在他的脸上。他裹紧了破烂的衣襟,可冷风还是往里面钻,冻得他牙齿打颤。他想起以前跟着兄长住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住的是个小院子,冬天生个炭盆,屋里暖烘烘的,兄长会煮红薯,烤得外皮焦黑,掰开里面是金黄的瓤,甜得很。那时候他总嫌炭盆烟大,嫌红薯太甜,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日子。
可那样的日子,早就没了。
后半夜,他冻得实在睡不着,起来捡了些枯枝,想生火取暖。枯枝潮得很,他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火石,最后只能放弃,把枯枝抱在怀里,靠在墙角打盹。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阿砚”,声音软软的,是她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在呜呜地响。
他苦笑了一下,原来连做梦,都只能梦到这些破碎的片段。
天快亮的时候,他冻得发起了低烧,头昏昏的,喉咙也疼得厉害。他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晃悠悠的,像踩在棉花上。他想去河边喝点水,喉咙干得快冒烟了。
河边结了层薄冰,他蹲下身,用手敲了敲,冰面裂开一道缝,渗出水来。他掬起一捧水,水冰得牙床发疼,顺着喉咙往下滑,像吞了块冰碴子,肚子里立刻传来一阵绞痛。他蹲在河边,疼得额头冒冷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起身的时候,他看见河边的柳树上挂着件破棉袄,不知道是谁扔的,上面沾着泥,还有几个破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棉袄取了下来,抖了抖上面的灰,裹在了身上。棉袄虽然破,却比他身上的单衣暖和多了,至少能挡点风。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靠着捡别人扔掉的剩饭、烂菜叶子过活。有时候运气好,能在酒楼后门捡到半碗没喝完的粥;运气不好,就只能啃树皮,嚼得牙龈发酸。他的咳嗽越来越重了,有时候咳起来停都停不住,弯着腰,手捂在嘴前,指缝里会渗出血丝,咳完之后,浑身都没力气,只能靠在墙上喘半天。
他试着去找活计。先是去了一家客栈,想帮着扫地、端盘子,掌柜的看他病恹恹的,又咳个不停,挥挥手说“不要不要,别把病过给客人”;他又去了码头,想扛货物,工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一声说“就你这身子骨,扛一袋米都得散架,别在这儿耽误事”;他还去了街上,想耍剑卖艺,可他连剑都举不稳了,勉强把剑拔出来,刚舞了个剑花,就咳得厉害,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围观的人看了两眼,就摇摇头走了,有人还说“这哪是耍剑,简直是耍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