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六早上七点,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对门的王阿姨抱着她那条金毛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
"小刘啊,阿姨有个事儿想麻烦你。
我今天要回老家一趟,你帮我看两天狗呗,就两天。"
我揉着眼睛说:
"阿姨,我工作很忙的,而且我没养过狗,真照顾不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随即推着狗往我屋里塞。
"哎呀,有啥照顾不了的,不就是喂喂狗粮倒倒水嘛。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养只狗还能给你作个伴儿。
再说了,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住对门这么多年了,这点小忙你都不帮?"
我刚想拒绝,她已经把狗链子塞进我手里。
"行了行了,阿姨回来给你带点老家的土特产。
你看你天天吃外卖,多不健康,阿姨这是关心你。
而且你帮我看狗,我以后也能帮你收快递啊,
你上班不在家多不方便。两天时间,小狗又乖,一点不麻烦,多好的事儿啊!"
1
我看着这只精神萎靡、眼角浑浊的金毛,心里一阵烦躁。
自从一年前,我的未婚夫陈旭在这栋楼下被酒驾的车辆夺去生命后,
我就把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
这间房子,是他我们一起挑选的婚房,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回忆的空壳。
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照顾一条狗。
可王阿姨走得太快,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想着就两天,忍忍就过去了。
可很快,我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这条叫金宝的金毛根本不吃王阿姨留下的狗粮,甚至连水都喝得很少。
到了晚上,它开始在客厅里焦躁地转圈,然后突然发出一声哀鸣,
后腿一软,一滩黄色的尿液瞬间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一股刺鼻的骚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我仔细检查金宝的身体,发现它的后腿关节肿胀得厉害,
腹部还有几块不正常的硬块。
这根本不是一条健康的小狗,而是一只病入膏肓的老犬!
我心里的火一下就蹿了上来,立刻拿出手机给王阿姨发微信:
“王阿姨,金宝好像病得很严重,它尿失禁了,还不吃不喝。”
等了半天,王阿姨才回了一句语音,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哎呀,多大点事儿,老狗了嘛,偶尔尿一下很正常。
你就是没经验,小题大做。你给它弄点肉末拌饭,
它肯定就吃了。年轻人,多点耐心!”
我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得发抖,
强忍着怒气打字:“它这个状况必须去医院,医药费您看......”
这次,她回得很快,一个一百块的红包发了过来,
后面跟着一句话:
“行了行了,真啰嗦。这一百块钱够你买好几斤肉了,
别再烦我了,我这儿忙着呢!”
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红包,和我脚边蜷缩着、眼神痛苦的金宝,我气笑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帮忙”,而是彻头彻尾的恶意遗弃。
我没有领那个红包,而是直接抱着金宝,打车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医生指着X光片,脸色凝重:
“情况很不好。严重的关节炎、肾衰竭,还有腹部肿瘤,
已经压迫到神经了,所以才会大小便失禁。这狗......撑不了多久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一年以上的病史,根本发展不到这个程度。”
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治疗费用会非常高,而且只能是姑息治疗,减轻它的痛苦,做好准备吧。”
走出医院,怀里的金宝虚弱地哼唧着。
我看着手里那张打印出来的电子账单,
光是今晚的检查和急救费用,就高达两千三百六十八元。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账单截图,
连同医生那段关于病情的语音,
一起发到了我们小区的业主群里,然后@了王阿姨。
“@幸福一家人,王阿姨,这是金宝的检查报告和今晚的费用单。
医生说,它患有严重的肾衰竭和腹部肿瘤,病史至少一年以上。
您说的帮忙看两天,就是让我替您处理一条被您遗弃的病危老狗,对吗?”
2
我的消息一出,深夜的业主群炸了。
王阿姨许久没回应,我以为她心虚。
结果,几段哭腔浓重的长语音接连弹出。
“小刘啊,阿姨知道你辛苦了,但你也不能这么冤枉人啊!
金宝是老了,可我哪知道它病得这么重?
我一个老婆子,眼神不好,平时看它能吃能喝的,
就以为它没事。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说我遗弃它?”
“你把账单发群里是什么意思?是嫌阿姨给的钱少,想让大家给我施压吗?
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不容易,可你也不能拿一条狗来讹我一个孤老婆子啊!
两千多块,我一个月的退休金都没有这么多啊!”
她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净,反倒成了被我欺负的弱者。
群里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王阿姨年纪大,可能真没看出来。”
“是啊,发群里让老人家多难堪,年轻人太冲动了。
我看着那些和事佬的言论,只觉得可笑。
懒得争辩,我直接退出了群聊,转身给金宝喂医生开的处方罐头。
它努力地、小口小口地舔着,像是知道这是救命的东西。
第二天,小区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了。
我下楼扔垃圾,几个平时会点头打招呼的大妈,
一看见我就立刻转过头去,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对着我的背影指指点点。王阿姨在我身上泼的脏水,
显然已经传遍了整个小区。
下午,王阿姨更是乘胜追击。
她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组织了一场邻里百家宴,
挨家挨户地邀请,唯独跳过了我。
她声音喊得老大,生怕我听不见:
“大家快来啊,我请客!就当是昨天被小辈气着了,
大家陪我这个老婆子热闹热闹,散散心!”
有人小声提醒她:“王姐,没叫15楼的小刘呢。”
王阿姨哎哟了一声,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
“叫她干嘛?人家现在可是贵人,忙着照顾那金贵的狗呢。
我可不敢请,万一等下又说我家的饭菜不干净,
害了她的狗,再给我甩张几千块的账单怎么办?”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声。
这是抱团孤立我呢。
我拉上窗帘关上窗户,隔绝了楼下那些刺耳的笑声。
就在这时,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邻居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只有一个网页链接。
我点开,是本地一个生活论坛的帖子。
一个飘红加粗的标题,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眼睛。
《扒一扒我们小区那个蛇蝎心肠的捞女,虐待老人病犬,还企图敲诈勒索!》
捞女。
我看着这两个字,觉得荒谬又可笑。
帖子的内容,比我想象的还要恶毒。
楼主用一种看似客观,实则充满嫉妒和恶意的语气,
把我描绘成一个靠着不明来历的钱财,
过着奢侈生活,却对邻居老人毫无同情心的冷血怪物。
“平时看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穿的用的都是名牌,
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没想到心这么黑。”
“故意把邻居阿姨的狗弄病,然后开出天价账单,逼着老人给她钱。”
“昨天当众在群里羞辱老人,搞得人家下不来台,一点脸面都不给留。”
“这种女的太可怕了,也不知道钱是哪来的,姐妹们都离她远点......”
下面已经盖了上百楼,不堪入目的评论和猜测,
像肮脏的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王阿姨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3
下午两点,居委会的张主任敲响了我的门。
他一进门,就板着脸,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开了腔:
“小刘啊,来小区也住了一年多了吧?邻里之间,要以和为贵嘛。”
他没让我坐,就让我那么站着,
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论坛的帖子,我看了。”
他把手里的搪瓷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小刘,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整个小区那么多人,
为什么人家不写别人,偏偏就写你?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我差点被他这套强盗逻辑气笑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是平时能跟王阿姨处好关系,
会闹出这种事吗?现在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我们整个小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阿姨那边,你去道个歉,服个软。”
他下了最后通牒,
“医药费你俩一人一半,让她把帖子删了,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社区不希望看到内部不团结。”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和稀泥与息事宁人的脸,终于开了口,
声音冷得像冰:
“张主任,您的意思是,贼偷了我的东西,
我还得跟贼道歉,怪我的锁不够结实?”
张主任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大概没想到我敢当面顶撞他。
“刘玥!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一拍桌子,“你还想不想在这儿住了?!”
我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想啊,怎么不想。”
他大概是被我的反应噎了一下,气得胸口起伏。
“但是张主任,我想提醒您几件事。”
我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冷得像刀。
“第一,根据《民法典》规定,遗弃动物是违法行为。王阿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您作为社区管理者,不仅不追究她的责任,反而让我这个受害者去道歉,这是不是属于渎职?”
张主任的脸色,开始变了。
“第二,”我一步步逼近他,“您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一个社区里,如果总是出现这种欺负弱小、颠倒黑白的风气,甚至闹到全网皆知,是不是说明这个社区的蛋,本身就已经烂了,缝隙大到苍令都开派对了?”
“你......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我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语气恢复了平静,
“我不会道歉,医药费我也一分不会妥协。
帖子她不删也没关系,我已经委托了我的律师,
就恶意诽谤和遗弃动物两件事,
准备对王阿姨提起诉讼。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社区的声誉,
那就要看,社区是选择保护一个违法者,
还是选择维护一个守法公民了。”
“言尽于此,主任您忙。”
说完,我没再看他那张五颜六色的脸,
转身,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被我当面顶撞,张主任一整天都没再来找我麻烦。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硬,是个啃不动的骨头。
王阿姨也消停了不少,只是在楼下看到我时,
那眼神里的怨毒,又多了几分忌惮。
这几天,金宝的情况时好时坏。
为了更好地照顾它,我几乎是寸步不离。
它很乖,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只是小声地呜咽,
用头蹭我的手。
看着它,我那颗因为陈旭离去而冰封死寂的心,
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透进了一丝微光。
我开始给它做营养餐,用针管一点点喂它喝水。
夜里它疼得睡不着,我就抱着它,轻轻抚摸它的后背,
给它讲我和陈旭的故事。
讲我们怎么相遇,怎么规划未来,
讲我们是多么期待能一起养一只像它这样的金毛。
讲着讲着,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落在它金色的毛发上。
它好像能听懂我的悲伤,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背。
4
周五下午,我带金宝去复诊。
医生说它情况稳定了,但肾衰竭不可逆,
得靠一种昂贵的进口药维持。
三千多一盒,只够吃半个月。
我眼睛都没眨,直接刷了三个月的量。
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药,我好像找到了一个新的支撑点。
刚出小区大门,就看见王阿姨和几个大妈等在不远处,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没理,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宾利。
那是我家的司机老陈。
陈旭走后,我爸不放心,硬要老陈每天过来看看,都被我拒了。
今天药太多,才让他来接。
手刚碰到车门,余光就瞥见王阿姨举着手机,对着我和车疯狂拍照。
她还拉着旁边的大妈,摆出夸张的表情,来了张“合影”。
我拉车门的手顿住。
王阿姨见我回头,更得意了,冲我晃晃手机,笑得恶毒。
我没说话,坐进车里。
车刚开出不远,手机就炸了,业主群里都在@我。
有人甩来一个链接,本地生活论坛的八卦版。
一个加粗标红的爆料帖,标题极尽侮辱。
《本市知名小区惊现宾利捞女,扒一扒我那靠当小三赚钱的极品邻居!》
帖子里,王阿姨用她那嫉妒又无辜的语气,细数我的罪状。
“年纪轻轻,就能过上我们奋斗一辈子都过不上的生活。”
“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骗了我家的狗,天天喂贵的药,
拍视频发朋友圈,背地里谁知道是不是在搞什么众筹骗钱。”
“今天我亲眼看见了!一辆大宾利准时来接,
车上下来的男人,那年纪都能当她爹了!”
下面配的图,都是她刚偷拍的。
我的脸模糊不清,宾利的车标和车牌却清清楚楚。
最恶毒的是那张合影,她们夸张的表情,仿佛真的撞破了什么惊天丑闻。
评论区已经炸了。
“恶心!这种女的就该被曝光!”
“求深扒!是哪个小区的?我们小区可不要这种人!”
一夜之间,我成了小区的公敌。
电梯里,说笑声在我进来时戛然而止。
连物业保安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味。
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眼光,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王阿姨看着这一切,走路都带风,享受着把我踩在脚下的快感。
下午,物业王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气势汹汹地敲开了我的门。
他把一沓打印的截图摔在我面前,满脸厌恶。
“刘玥,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高档小区的名声都让你败坏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
“我不管你私生活什么样,现在马上把那条狗给我处理掉!
再把网上那些东西删了!否则,你就自己滚蛋!”
“好啊。”我点点头,“处理干净,是吧?”
我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爸的电话,按了免提。
王经理一脸错愕。
“爸,”我轻描淡写地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们江景一号的物业王经理,
觉得我在网上被人造谣丢了他的脸,让我带着狗滚蛋。”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即传来我爸冷得掉冰渣的声音:
“把电话给他。”
我把手机递到王经理面前。
他将信将疑地接过去,
“王经理是吧?”
我爸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屋子,
“我是刘振东。给你三秒钟,想一下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王经理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话都说不囫囵:“刘......刘董?您......您是集团的刘董?!”
“我女儿住在我自己开发的楼盘里,是来疗伤的,
不是给你们这群废物欺负的。”
我爸的声音充满威压,
“听信谣言,管理不当,这个月的奖金你不用要了。
另外,我会派人下来整顿物业,你好自为之。”
电话挂断。
王经理像被抽了筋,看着我,眼神里只剩下恐惧,
哆哆嗦嗦地道歉:“刘......刘小姐,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我......”
第2章
5
我没理会他的震惊,转身走回客厅,
轻轻地抚摸着趴在软垫上休息的金宝。
第二天上午的业主代表会议,
讨论的是小区即将进行的“文明养犬示范社区”评选活动。
这个活动是我之前匿名向街道办提议的,
初衷是希望能改善小区的养犬环境,
却没想到被王阿姨当成了攻击我的新武器。
轮到王阿姨作为老年业主代表发言时,她突然站了起来,
一脸为小区着想的表情,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射向我。
“王经理,各位邻居,我觉得这个评选,咱们得慎重。
尤其是在评选期间,一定要规范业主的行为。”
她顿了顿,声音拔高了八度:
“咱们小区有些年轻人,私生活不检点,还在网上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严重影响了我们小区的形象。
我建议,在评选结束前,应该暂时禁止这类问题业主参与任何社区活动,
甚至......应该禁止她们在小区里养宠物,免得被上头来检查的领导看到,影响不好!”
她话音刚落,王经理的脸一下就绿了。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厉声反驳:
“胡说八道!养宠物是业主的个人自由,只要依法依规,谁也无权干涉!
刘小姐家的狗,证件齐全,疫苗一次不落,比很多人的都规范,为什么要禁止?!”
这突如其来的维护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王阿姨,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经理,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哟,王经理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维护一个新人?
小刘,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她身边的几个大妈也立刻附和:
“就是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正准备发作,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气质干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王经理看到他,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去:“陈律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我父亲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陈平。
王阿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觉得这是个在大人物面前表现的机会,
立刻上前打小报告:
“这位领导,您来得正好!我们小区有些年轻人,
心思完全不在正道上,仗着自己有点关系,搞得小区乌烟瘴气,
还败坏我们整个社区的声誉!”
她一边说,一边用恶毒的眼神瞟我,生怕新来的领导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陈平静静地听着,然后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我。
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拆穿我的身份。
陈平立刻会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冷冷地看向王阿姨:
“是吗?我倒觉得,一个社区更应该清理那些不把心思放在本分上,
整天只知道造谣生事,拉帮结派,欺凌邻居的人。
有时间搞这些小动作,不如多花点心思提高自己的道德素养。”
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文明养犬的提议方案翻了翻,
那是之前我匿名提交的详细策划。
他直接拍板:“这份方案很专业,很有见地。
我看,这次评选活动的社区联络人,就由这份方案的提交者来担任吧。”
说完,他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刘玥小姐,你愿意接受这个委托吗?”
他转身的瞬间,留下满室的震惊和王阿姨那张由红转白的脸。
6
陈律师的出现,让小区里所有人的目光,
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探究和猜忌。
王阿姨更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除了怨毒,又多了几分忌惮。
我成了文明养犬示范社区评选的联络人,
王阿姨彻底失去了在小区里呼风唤雨的权力。
她消停了一个星期,我以为她终于认命了。
然而,我低估了她的恶毒。
一个星期后,小区的公告栏里,
贴出了一则由几位热心业主联名发起的重磅通知。
“为提升社区环境,保障全体居民健康,经多数业主提议,
本小区将试行无宠社区管理方案,并引入专业机构进行环境消杀。”
消息一出,整个小区都炸了锅。
在紧急召开的业主大会上,王阿姨第一个站了起来,
她一改往日的撒泼,脸上带着慷慨激昂,
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为民请命的英雄。
“各位邻居!咱们小区的环境越来越差,就是因为这些阿猫阿狗!
随地大小便,半夜乱叫,还有跳蚤病菌!
我作为小区的一员,早就想为大家的健康出一份力了!
这个无宠社区的提议,我第一个支持!
为了我们大家,尤其是孩子们的健康,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是值得的!”
她的小团体立刻在旁边帮腔:
“是啊王经理,王阿姨说得对!好多孩子都被狗吓到过!”
“为了评选文明社区,就该拿出点魄力来!”
王经理坐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却又不敢公然反驳这看似政治正确的提议。
王阿姨看着为难的王经理,
和被煽动得群情激奋的业主们,脸上绽放出胜利的光芒。
会议一结束,她就端着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把一份联名信往我怀里一塞,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刘玥,听见了吗?以后这个小区,容不下你的那条病狗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我劝你,识相点,自己把那条狗处理了。
别等到时候,被专业机构的人当成流浪狗抓走,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毕竟,”她直起身子,一字一句,
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小区的形象,很重要。”
第二天上午,一封由她主导,物业被迫发布的红头邮件,
就发到了全小区所有养宠业主的邮箱。
邮件的标题很官方:
《关于试行无宠社区管理、保障居民健康的预通知》。
内容却充满了威胁和针对性。
通知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核心意思就一条,
“为配合无宠社区的建设,给专业消杀机构提供便利,
请各位养宠业主于下周一前,自行处理好名下宠物。
逾期未处理的,将由相关机构进行统一收容。”
最后一句,“统一收容”,被加粗标红,格外刺眼。
整个小区养宠的业主都炸了锅,
但王阿姨煽动了大部分不养宠的业主,
他们人多势众,一时间,竟没人敢公开反对。
而王阿姨,则端着杯茶,在我家门口来回踱步,
眼神一下一下地往我门上刮,仿佛在欣赏我最后的挣扎。
我拉着窗帘,看着怀里睡得正安稳的金宝,内心一片平静。
我的平静,让她那准备好的满腔胜利宣言,
全都憋了回去,脸色难看得像便秘了三天。
7
周一很快就到了。
我没有处理金宝,
甚至还给它戴上了陈旭以前买的一个小链子。
上午十点,王阿姨带着物业的王经理,
以及两个穿着专业机构制服的陌生男人,
气势汹汹地堵在了我的门口。
“刘玥!”王阿姨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
“你没看通知吗?今天再不把狗处理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声音很大,楼道里好几个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我打开门,让金宝待在我的身后,然后慢条斯理地看着她。
“看到了。”我抬头看着她,一脸无辜,
“可这规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阿姨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气得笑了。“跟你没关系?刘玥,你是不是觉得规定是摆设?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再护着这条狗,我们就只能强制执行了!”
她对着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动手!把它抓走!”
“我看谁敢!”我厉声喝道,张开双臂,死死地护在金宝面前。
“你!”王阿姨被我这副样子气疯了,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陈律师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警服的民警。
王阿姨眼睛一亮,以为救兵来了。
她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快步迎了上去。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你们看看这个刘玥,
她公然违反我们小区的规定,拒不处理宠物,还妨碍我们工作人员执行公务!
这种行为,严重破坏了我们的社区秩序!”
她恶人先告状,把黑锅全扣在了我头上。
那两个民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我看了过来。
然后,在王阿姨和所有邻居震惊的目光中,
他们径直走到我面前,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其中那个年纪稍长的民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敬。
“刘小姐。”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这里非法集会,
寻衅滋生,并试图抢夺他人合法财产。”
“非法集会?”“抢夺财产?”
王阿姨和所有人都懵了。
她那副准备看好戏的得意笑容还僵在嘴角,
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
“你们......你们是谁?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色厉内荏地吼道。
陈律师此时也走了过来,他推了推眼镜,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王女士,首先,你所谓的无宠社区联名信,涉嫌伪造签名、煽动群众,本身就是违法的。
其次,你口中这位公然违规的刘玥小姐,是这条名叫金宝的狗的唯一合法主人。
而你,才是那个一年前遗弃它,现在又试图抢夺它的人。”
“我......我没有!它就是我的狗!”王阿姨还在嘴硬。
“是吗?”陈律师冷笑一声,
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8
陈律师将一份文件递到民警手中,
同时面向所有围观的邻居,
朗声说道:
“各位,关于这条狗的归属权,以及王女士口中的真相,我想今天有必要澄清一下。”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在金宝的脖颈后方轻轻一扫。
“嘀”的一声,仪器屏幕上显示出一串数字。
“这是植入在金宝体内的身份识别芯片,”
陈律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根据芯片记录,它的合法主人,名叫陈旭。登记于一年半以前。”
“陈旭”两个字一出,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王阿姨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陈律师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而这位陈旭先生,正是一年前,在本小区楼下,
因车祸不幸去世的年轻人。他,也是刘玥小姐的未婚夫。”
整个楼道,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反转震得说不出话。
“陈旭先生去世后,他当时租住的房子的房东,
也就是这位王阿姨,在明知这条狗有主人,
并且其家人正在处理后事的情况下,私自将狗占为己有。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她不仅没有善待这条狗,
反而任由其病情恶化,最终,在一个月前,以帮忙照顾为由,
将病危的金宝遗弃给了毫不知情的刘玥小姐。”
“当刘小姐自费为狗治病时,王阿姨非但没有承担责任,
反而通过网络造谣、社区孤立、言语威胁等多种方式,
对刘小姐进行持续性的伤害和诽谤。如今,更是打着无宠社区的旗号,
试图抢走这条她根本不具有所有权的狗。”
陈律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王阿姨的脸上,
也砸在每一个曾经偏听偏信的邻居心上。
“我......我不是......我没有......”
王阿姨语无伦次,汗如雨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
“你不知道?”
我终于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你不知道我是谁,但你知道金宝是陈旭的狗!
你知道它每天都在等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你霸占它,虐待它,把它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你把它最后的时间,变成了一场折磨!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你不知道?!”
我积压了一年的悲痛、愤怒、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王阿姨看着我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手机屏幕上,
那张我和陈旭抱着刚买回来的小金毛的合影,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
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9
民警上前,对瘫在地上的王阿姨出示了证件:
“王秀兰女士,你涉嫌盗窃、遗弃、虐待动物,
并对他人进行恶意诽谤,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她彻底崩溃了。
“不是我!我没有!都是她!是她勾引我!是她害我!”
她被警察拖着往外走,嘴里发出凄厉的、颠三倒四的咒骂。
我看着她被带走,直到那声音消失在楼道尽头,才收回目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楼道里,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邻居,
此刻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脸上写满了羞愧和尴尬。
王经理更是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律师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刘小姐,都结束了。”
我摇了摇头,慢慢蹲下身,紧紧地抱住金宝。
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安静地靠在我的怀里,
用它温热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我手背上的泪水。
原来,它一直都记得。
它记得我,记得陈旭。
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用它自己的方式,
替我记着那个人,等了那个人整整一年。
而我,却因为自己的沉沦和封闭,差点就错过了它。
原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它,是陈旭留给我的这世上最后的念想,
拼了命地,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
之后的日子,小区里焕然一新。
王经理被撤职,物业进行了大整顿。
那些曾经跟着王阿姨造谣的邻居,挨家挨户上门给我道歉。
我都没有理会。
我带着金宝,搬离了那栋装满悲伤回忆的房子。
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我坐在新家的阳台上,
金宝安静地趴在我的脚边。
我拿出那张我和陈旭的合影,轻轻地放在它面前。
“金宝,”我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
声音哽咽,“你看,他也在。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金宝抬起头,看着照片里的陈旭,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满足的呜咽。
阳光洒在它的身上,也洒在我的身上,温暖而平静。
我悠然自得地打开了医生开的处方罐头,
一勺一勺地喂着这个再也无人敢觊觎的、我生命中最后也最重要的家人。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