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拿起一把新的、更小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证物袋的开口,夹住那张折叠的纸条,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纸条被胃酸侵蚀过,边缘有些发软、卷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黄色

上面沾染着星星点点的、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

他屏住呼吸,用镊子尖极其轻柔地将纸条展开,平铺在另一块干净的纱布上。

灯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纸条上。

上面只有四个字。

四个用黑色墨水写成的字,笔迹遒劲、锋利,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陈默的视网膜。

“下一个是你。”

嗡——

陈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所有的声音——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自己粗重的呼吸、甚至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那四个字,在惨白的灯光下狞笑。

他认得这字迹。刻骨铭心。

是苏正清。

他的导师,他法医道路上的领路人,他视若父亲的人。

可苏正清,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就从市局法医中心这栋楼的顶层,像一片枯叶般坠下,摔得支离破碎。

现场勘查、尸检报告,所有的一切都冰冷地指向一个结论:自杀。

抑郁症,不堪重负。

陈默亲手参与了那场解剖,亲眼看着那具曾经充满智慧与力量的躯体变得冰冷破碎。

他记得导师手腕上那道陈旧的、几乎褪色的烫伤疤痕,那是早年一次实验室事故留下的,此刻却成了确认身份的铁证之一。

导师死了。

死了三年了。

那这张纸条……这张带着他独一无二笔迹的纸条,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刚死不久的陌生人的胃里?

还写着……“下一个是你”?

下一个……是谁?是我吗?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猛地缠住了陈默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死寂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死死盯着纱布上那张染血的纸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制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扑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

他疯狂地冲洗着双手,一遍又一遍,用力搓洗着指尖,仿佛要洗掉那纸条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某种看不见的污秽。

水流冲击着手套,发出单调的哗哗声,却冲不散眼前那四个狰狞的字。

幻觉?疲劳过度产生的幻觉?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

纸条还在。字迹依旧清晰、冷酷、熟悉得令人心胆俱裂。

陈默猛地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嗒、嗒”的轻响。

他扯下手套,胡乱地扔进水槽,手指因为冰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解剖室里显得异常刺眼。

他翻找着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