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沉!”我低声喊。
他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我。充满痛苦和挣扎。声音破碎:“走……快走……离开这……”
我站起身。却没有走。拿起桌上的破茶壶。倒了杯水。慢慢走过去。
“喝水。”我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疯狂和理智在激烈搏斗。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打翻杯子。
我更快一步。另一只手迅速按住他抬起的手腕!很用力。
“阿沉!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坚定,“看着我!是我!捡你的人!不是你的敌人!”
他身体剧震。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
“喝水。”我又重复一遍。把杯沿压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他颤抖着。嘴唇碰到水。本能地张开。喝了一小口。
我又喂他喝了几口。
他眼中的赤红,一点一点褪去。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剧烈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复。
“好些了?”我问。
他虚弱地点点头。眼神恢复清明。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恐惧。“我……控制住了……这次……”
他看着我,满是后怕。“你……不该靠近……太危险……”
“总不能看着你把自己折腾死。”我把杯子放回桌上。手心全是汗。刚才也是赌。
他靠在床头。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像从水里捞出来。
“那感觉……像洪水……快要冲垮堤坝……”他声音沙哑破碎,“挡不住……就完了……”
“明天去找大夫。”我说。
天一亮。我就出去打听镇上的大夫。
找到一家小小的医馆。坐堂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
我把阿沉的情况大致说了。隐去了他发作时差点掐死我的细节。
老郎中给阿沉仔细诊脉。看了舌苔。又在他头上按了按伤处。
“脉象沉滞,瘀阻不通。头有旧创,应是导致失忆的根源。”老郎中捋着胡子,“至于你说的狂躁之症……”
他沉吟片刻。“像是‘离魂症’的一种。脑中瘀血未散,压迫了神思。加上受过大刺激或惊吓,心神失守。两相交迫,便易引动邪妄之气,心魔作祟。发作起来,状若疯癫,力大无穷,六亲不认。”
“能治吗?”我急切地问。
“难。”老郎中摇头,“老夫只能开些安神定志、活血化瘀的方子。按时服用。或可缓解发作。但根治……”他叹口气,“需得机缘。或是等脑中瘀血自行散去。或是……找到能刺激他记忆恢复的关键之物、关键之事。解开那个‘结’。”
老郎中写了药方。“先吃七日。忌酒,忌辛辣油腻,忌情绪大起大落。静养为主。”
抓了药。很贵。一小包银子快见底。
回到客栈。我熬药。
黑乎乎的药汁。气味难闻。
阿沉端起来。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了。苦得脸都皱成一团。
“苦……”他放下碗,吐着舌头。
我忍不住笑了。递给他一颗早上买的蜜饯。“含着。”
他含住蜜饯。眼睛亮了亮。“甜。”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人来人往。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很长。眼神很干净。像个初到陌生地方的孩子。带着好奇和一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