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愣住了，「妹子，你这……给谁预备啊？」
「我男人。」
我又挑了一套深蓝色的中山装款式的寿衣，「再来一套这个，他生前最喜欢体面。」
整个过程，我平静得像是在买一件普通衣裳。
钱花得七七八八，我还剩下最后一点，拐了个弯，走进了王道士的家。他是我们这十里八乡做法事最有名的人。
「王道士，我男人客死他乡了，我想请您去我家门口，摆个七星坛，给他招魂。」
当天下午，整个红星机械厂家属院都炸了。
人们奔走相告，说三号楼的齐鸢疯了。
当公公骆老根和婆婆张桂芬被人从棋牌室里喊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幅让他们当场懵掉的画面。
我家的门大敞着，正中央的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崭新的黑檀木骨灰盒，旁边叠着一套簇新的寿衣。
我自己穿着一身白，跪在地上，机械地往一个火盆里烧着纸钱。火光映在我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而门口，王道士已经摆开了法坛，桃木剑、符纸、铜铃一应俱全，嘴里念念有词，引得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齐鸢！你他妈这是在干什么！」骆老根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冲上来就要掀桌子。
我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死寂，举起手里的电报纸。
「爸，妈。骆川去了。电报上说，让我替他收尸。」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尸体找不着，骨灰回不来，可他总得入土为安。我寻思着，给他烧点纸，招招魂，再把这骨灰盒葬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我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
余光里，我看见张桂芬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骆老根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破口大骂：「胡闹！一张电报能说明什么？你这是在咒我儿子死！我儿子没死！他好端端的！」
「你赶紧把这些晦气东西都给我收起来！」他要去抢那个骨灰盒。
我猛地站起来，死死抱住那个盒子，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爸，你们要是不信，也行。」
我通红着眼睛，环视了一圈伸长脖子看热闹的邻居们，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那我现在就去省城！去他骆川的单位！一个大活人，我不信他能凭空消失了！我今天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抱着骨灰盒，扭头就要往人群外挤。
身后，是公婆瞬间变了调的，带着无限恐惧的尖叫：「不能去！你不能去啊！」
2
上辈子，就是这句「不能去」，把我拦了下来。
他们说，我一个女人家去单位闹，会毁了骆川的名声，等他哪天「想通了」回来，工作就丢了。
我那时真是傻得冒泡。一个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男人，我居然还在担心他的工作。
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怕的根本不是骆川丢工作，他们怕的是我戳穿那个天大的谎言。
张桂芬像只疯母鸡，死命地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指甲掐进我的肉里。骆老根更是堵在我面前，张开双臂，活像一堵墙。
「齐鸢，你听爸的！不能去！川子就是一时想不开，你这么一闹，他以后怎么做人！」还是那套说辞，一字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