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更是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再也压制不住,惊惧、好奇、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成网,牢牢罩住了风暴中心那抹桃红色的身影。
顾景明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那道清脆的拍击声劈成了两半。脸颊上那一点微麻的触感,如同被烙铁烫过,一路灼烧到心底,烧毁了所有理智和伪装。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刺眼的“休书”二字,眼珠暴突,血丝瞬间爬满了眼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巨大的羞辱感和滔天的怒火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烧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柳依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仿佛那张轻飘飘的纸是什么洪水猛兽。她看着顾景明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惊又惧,忍不住带着哭腔尖声叫道:“姐姐!你……你怎能如此狠毒!景明哥哥待你情深义重,你……你竟如此羞辱他!你……”
“情深义重?”沈青瓷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瞬间刺穿了柳依依所有虚假的悲愤,“柳姑娘,这份情深义重,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消受吧。”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满堂的喧哗,“这顾府正妻之位,我沈青瓷——”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顾景明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的脸,再落到柳依依惊恐不安的小腹上,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湖上绽开的一道裂痕。
“——赏你了。”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逾千钧。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顾景明和柳依依的心上,也砸得满堂喧哗为之一滞。
“赏……”柳依依像是被这个字烫到了,脸上血色褪尽,剩下一种难堪的青白。她攀着顾景明胳膊的手,指甲更深地掐了进去。
“沈青瓷!!”顾景明终于从巨大的耻辱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踏前一步,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抬起的手掌裹挟着风声,眼看就要朝着沈青瓷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狠狠掴下!
掌风凌厉,带着他积压的所有暴怒和耻辱,直扑沈青瓷面门。
然而,那手掌却在距离她脸颊半寸之处,硬生生地顿住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墙。
沈青瓷甚至没有眨眼,更没有后退半步。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下颌,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迎上顾景明狂怒的视线,里面没有一丝惧意,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了然和一丝……轻蔑。
“顾景明,”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清晰地穿透他粗重的喘息,“今日你敢碰我一下,明日这休夫书上,便不止是‘宠妾灭妻’这一条了。”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掌,“‘殴打发妻,致伤’,这个罪名,想必能让顾大少爷在宗族祠堂里,跪得更久一些?”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入顾景明的软肋。他蓄满全身力气的狂怒,被她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生生冻僵在了半空。那只扬起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宗族的责难,名声的污损……这些无形的枷锁远比沈青瓷本人更让他忌惮。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被他视作温顺附属品的女人,骨子里竟藏着如此锋利、如此冷酷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