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孕中期像一段舒缓的间奏,之前的疲惫和反胃渐渐退去,我终于能正常吃饭、正常走路,甚至能跟着丈夫去公园散步,看初春的玉兰慢慢绽放成满树雪白。变化是从孕四个月的某一天开始的,那天我正躺在沙发上读一本散文,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书页上,暖融融的。忽然,小腹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触动,像小鱼在水里轻轻吐了个泡,又像蝴蝶的翅膀不经意地扫过皮肤。

我立刻屏住呼吸,把书放在一边,双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心脏“砰砰”地跳。那触动很轻,稍纵即逝,我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过了几分钟,那感觉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清晰一点,像是有个小小的拳头在轻轻敲打着我的肚皮。那一刻,时间骤然停顿,窗外的鸟鸣、远处的车声都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小腹上那细微却真实的触感——那不是幻觉,是他在和我打招呼,是这个小生命第一次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真实存在着。

从那天起,胎动越来越频繁。一开始只是偶尔的轻触,后来变成了有力的踢打,有时他会在我的肚皮上顶出一个个小小的鼓包,左边鼓一下,右边鼓一下,像在里面玩捉迷藏。有次我坐在书桌前写东西,他突然狠狠地踢了我一下,力道大得让我的笔都掉在了桌上,我又惊又笑,伸手揉了揉那个鼓包,轻声说:“小家伙,这么有劲儿啊?”话音刚落,他好像听懂了似的,又轻轻踢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

夜晚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刻。我侧躺着,丈夫从身后轻轻抱着我,他的手会覆在我的小腹上,耐心地等他动。有时候等了半天没动静,丈夫就会压低声音,用手指轻轻敲我的肚皮:“宝宝,爸爸来看你啦,动一下好不好?”大多时候,他都会给点面子,轻轻踢一下丈夫的手,每次这时,丈夫都会像个孩子似的笑出声,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看,他认识我呢。”黑暗里,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肚皮上是他偶尔的动静,那种共享一个生命秘密的温暖,像裹着羊毛的小火炉,把整个夜晚都烘得暖暖的。

我开始期待每一次产检。躺在B超室的床上,听着医生手里的探头在肚皮上滑动,屏幕上出现他模糊的轮廓——第一次看到他蜷缩着身体,小手放在脸边;第一次看到他在里面翻身,脚丫子蹬来蹬去;第一次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的,有力又急促,像小鼓在敲。每次产检结束,医生说“一切正常”,我都会松一口气,把B超单小心翼翼地放进专门的文件夹里,回家后和丈夫一起对着单子研究,猜他的鼻子像谁,眼睛像谁,连他蜷着的姿势,都觉得格外可爱。

好景不长,平静的日子在孕第二十八周那天被打破了。那天的产检,我像往常一样躺在检查床上,医生用探头在我肚皮上扫了很久,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忍不住问:“医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医生放下探头,转过身看着我,语气很严肃:“你的宫颈管偏短,只有2.5厘米,有早产的风险。从今天起,必须绝对卧床休息,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都不能下床。”

“绝对卧床”这四个字,像一道冰冷的禁令,瞬间把我钉在原地。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医生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绝对卧床?那我还能上班吗?还能下楼散步吗?”医生摇了摇头:“不行,所有活动都要暂停,必须躺在床上,减少对宫颈的压力,不然随时可能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