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兰的手僵在了半空，塑料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雨势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急促，冰冷的雨丝无情地钻进她的领口，打湿了她的头发，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前额上。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地把塑料袋又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道：“那……那你早点收工，回家吃饭。”说完，她转身走向搅拌机，胶鞋踩在泥水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潘小满木然地望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被倾盆大雨和弥漫的水泥粉尘彻底吞没。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浩然的聊天框：“晚上七点，老地方，速来！我爸刚到的‘黑方’，够劲！”他深吸一口气，将口袋里那张被他揉皱的数学试卷一把塞进旁边装废弃钢筋头的铁皮桶里，转身冲进了雨幕，临走前，他瞥了一眼母亲放在角落的胶鞋，鞋帮上还沾着几点尚未干透的水泥印，像一块块洗不掉的污渍，烙在他的心上。
2 迷失的青春
所谓的“老地方”，是市中心新开发商业广场后面一条幽暗的巷子。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成了三教九流聚集的法外之地，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劣质酒精和烟草混合的呛人气味。潘小满熟门熟路地拐进巷子深处，昏黄的路灯下，张浩然斜叼着烟，正靠在一辆锃亮摩托车旁吞云吐雾，旁边还杵着两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叼着烟的社会青年。
“哟，小满，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张浩然弹了弹烟灰，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小子，今天穿这么正式，准备去哪儿啊？”
潘小满下意识地拽了拽校服外套的拉链，遮住里面那件袖口已经磨出毛边的旧T恤。他口袋里的钱包瘪瘪的，只有早上母亲硬塞给他的二十块钱，那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饭钱。但当张浩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在他面前随意地晃了晃时，他闻到那股熟悉的、带着腥甜味的酒气，喉咙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痒。“走，陪哥儿几个去‘天上人间’潇洒一把，今晚的消费，算我的！”张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佻。
霓虹闪烁的KTV包厢里，迷离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搅得人头晕目眩。潘小满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冰镇啤酒，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暂时麻痹了他内心的空虚与不安。张浩然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孩，坐在点歌台前，用指尖夹着烟，挑衅地看着他：“小满，听说你妈在工地上搬砖？啧啧，真够拼的。要不，哥们儿帮你找个活儿干？去工地上扛水泥，一天也能挣个两三百，总比在家吃白食强吧？”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潘小满被戳中了痛处，猛地抄起桌上的空啤酒瓶，作势就要砸过去。张浩然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嘿嘿冷笑道：“怎么？不服气？你妈那样的人，一辈子也就只能困死在那个破工地上了。我爸说了，像咱们这种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哦不对，你是有妈的，可惜跟你妈一样，都是贱命一条，注定没什么出息！”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包厢里炸开。潘小满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右手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才惊觉自己竟然真的把啤酒瓶狠狠砸在了张浩然的脸上。鲜血瞬间从张浩然高挺的鼻梁上汩汩流下，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猩红玫瑰。张浩然捂着脸，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毒辣：“操你妈的潘小满！你他妈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