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练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像是懒得再浪费唇舌:“随你吧。培训费……”
“培训费我今天转给您。”林薇打断他,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那点可怜的勇气就会泄光。
她几乎掏空了那个藏在枕头底下、用来攒房租的旧钱包,又咬牙关掉了手机里那几个利率高得吓人的借贷APP界面。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她向合租的姐妹借了一点,凑齐了第五次的培训费和考试费。钱转过去的那一刻,胃里像坠了一块冰,又冷又沉。
第五次坐进考试车驾驶座,安全带咔哒一声响,像是扣紧了全部身家性命。安全员是个陌生面孔,表情漠然,核对信息的语气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
发动机嗡鸣响起。
她的手心全是汗,在裤子上悄悄蹭了蹭。起步,打灯,看镜,每一个动作都拆解成慢镜头,脑子里过电影一样闪回前四次失败的画面。直角转弯,车轮几乎压着线堪堪而过;坡道定点,车头停得微微前冲,但没熄火,也没后溜;侧方停车,进去得有点歪,但没压线。
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摇摇欲坠,但总算没有倒下。
最后一项,靠边停车。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被挤压得生疼。慢慢踩下离合,轻点刹车,控制着几乎要发抖的右腿,让车以一种近乎蠕动的速度滑向路边。
停稳。拉手刹。回空挡。
车内一片死寂。她不敢抬头看安全员,死死盯着前方。直到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播报:“考试合格。”
四个字。轻飘飘的四个字。
她猛地低下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方向盘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肩膀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战栗,混杂着太过沉重的委屈和不敢置信的狂喜,几乎要把她单薄的脊背压断。
她没有去看安全员可能露出的任何表情,只是胡乱地抹着脸,推开车门。外面的阳光亮得刺眼,她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经过候考大厅,她看见李教练站在门口,正和另一个教练抽烟闲聊。他瞥见她通红眼眶和明显哭过的痕迹,嘴角习惯性地往下撇了撇,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随即略带不耐地转开了头,继续吞云吐雾,连一句最基本的询问都懒得给予。
林薇没有停留,攥着那张终于变得不同的成绩单,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道门。身后的窃窃私语和烟草味道,都被她决绝地甩开。
·
七年。
时间踩在油门上,快得让人恍惚。
早高峰的都市像一锅煮沸的粥,黏稠、喧闹,每辆车都在艰难地蠕动。林薇握着方向盘,目光平稳地扫过前方密密麻麻的红色尾灯。车窗关得严实,将外界的鸣笛和喧嚣过滤成低沉的背景音。车内干净整洁,挂着一个小小的平安符,轻轻摇晃。
手机接单平台提示音响起,一个新的订单。目的地有些偏远,但系统给出了不错的价格。她利落地确认,打灯,变道,驶向接客点。
那是个老旧的公交站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路边,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正伸着脖子张望,脸上带着惯常的焦躁。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头发稀疏了些,肚腩更明显了些,但那副蹙着眉头、略显不耐烦的神态,林薇一眼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