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电话,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刚刚封装好的香水瓶,瓶身冰凉。
“他没为难你吧?”我轻声问。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陈砚欲言又止,“他还去找了林舒瑶。我听人说,他直接闯进了林家的晚宴,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林舒瑶拽了出来。林舒瑶大概是怕了,终于承认了,当年救他的人……根本不是她。”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说,‘你毁了她三年,也骗了我三年!’晚晚,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哑了,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我沉默了。
原来真相大白是这样的感觉,没有快意,没有解脱,只有一片空茫的疲惫。
“晚晚,他还发现了那份协议的原件,”陈砚的声音更低了,“他看到你在‘是否知情林舒瑶存在’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勾了‘是’。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在浴室里再次晕倒,是房东吴阿姨发现的我。
老吴,那个给我开了无数止痛剂的社区医生,赶来时只是叹气,一边给我注射,一边摇头:“丫头,别撑了,最多还有两个月。”
我对他虚弱地笑了笑,把最后一批精心调制的《晚冬》封装完毕,寄给了几家全球顶级的评香机构。
署名,依旧是Luna。
那天晚上,我烧得厉害,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蒸笼。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顾明衍的声音。
“苏晚,你要像她一样笑,嘴角上扬十五度,不能再多了。”
“说了别穿红色,她不喜欢,扎眼。”
“记住你的身份,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你要懂分寸,自己离开。”
每一句,都像用滚烫的烙铁刻在我的脑子里,三年了,分毫不差。
这就是我的诅咒,我记得太深,所以痛得太久。
高烧退去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病历和诊断报告都撕碎,冲进了下水道。
然后,我走到河边,将那部存着他所有联系方式的手机,用力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如果他真的能找到我,很好。
但我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饿了”,就半夜爬起来为他煲一锅暖汤的苏晚了。
雪夜,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一下,又一下,固执而沉重。
我赤着脚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只一眼,我的呼吸就停滞了。
是他,顾明衍。
他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沾满了泥泞和雪水,头发凌乱,那张向来矜贵的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狼狈与仓皇。
他的手里,紧紧抱着一大束晚香玉。
那是我最爱的花,也是全城唯一一家花店,在这个季节还愿意费心培育的存货。
我没有开门,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门外的人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下去。
我听到他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哀求,穿透厚重的门板,钻进我的耳朵里。
“苏晚,我错了……”
“当年雨夜救我的人是你,在那个废弃的仓库里,给我包扎伤口,喂我喝水的人,一直都是你……是我弄错了,我一直都弄错了人……”
“求你……求你开门好不好?让我看你一眼,就一眼……”
屋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